東郊,一處密林中,數二十名黑衣人隱匿其中,圍繞一約兩人深的地坑巡邏,無聲無息,訓練有素。
半公里外,一處簡陋的院落裡桃樹上拴著一頭嘶鳴不止的灰驢,這灰驢一邊叫一邊扯繩子,拽得這棵小桃樹瑟瑟發抖,青青的小桃顫巍巍地一顫一顫,看著好不可憐。
木屋窗邊沉默站著一人,目光復雜看著院中掙扎的倔強灰驢,左右看看,從牆上掛著的一把曬乾的棉花枝子上揪下來兩撮棉花,面無表情團成小球塞入耳中。
“就不能讓它閉嘴嗎!”
身後桌邊一人煩躁地摔了書,起身“砰”一聲將窗戶憤憤關上,走到門前指著那驢罵了一句外族話,狠狠摔上了門。
屋中其餘人噤若寒蟬,結果摔門的男子還未坐下順一順氣,便聽見外面驢叫更起勁了。
“……”窗前保持著站立姿勢的男子無奈揉了揉眉心,“頭兒還沒有傳來下一步的指令麼?”
角落一高大魁梧男子上前一步,面上閃過一絲彆扭,抬手摸了摸腋下的衣裳,“還沒,娜寧那丫頭估計是沒後手了,要不然尹吾成日拉這個臉,不過另外那個中原的小鬼哪來的?”
中原人的身材沒那麼寬大,寬鬆款式的衣服穿到他身上成了勉強合身,布料緊貼昨日同那蒙面人交手時留下的刀口,稍一舉動便磨的傷口發疼。
窗前男子皺眉,“好像是他們在京都結交的朋友。”
“朋友?”桌前男子嗤笑一聲,“又是被他們騙來的傻子。”
另幾人輕蔑地笑笑,不可置否。
深坑內,還算寬闊的地方盤腿坐了幾人,娜寧靠在尹吾肩上不知什麼時候睡了,裴文虎懶洋洋躺在一角,半眯著眼百無聊賴數頭頂的籠蓋費了幾桿竹子,從搭在籠蓋上的竹葉縫隙鑽下來幾縷日光打在坑壁上,但坑裡依舊是昏暗不明,只能憑此辨認是白天,卻不能得知是什麼時辰。
這都幾天了,兩天?侯爺咋還沒發現自己失蹤了呢?難道是大理寺有事?不對啊,大理寺有事不得用得著他麼,不找他幹活嗎?這一找也能發現人不見了啊……
“哎……”想到自己的境地,裴文虎沒忍住長嘆口氣,再次祈禱侯爺早日派人來救自己。
尹吾不動聲色一皺眉,心頭湧上幾分愧意,他朝身旁一人使個眼色,小心翼翼托住娜寧的下顎見她移到湊過來那人的肩頭,自己緩了緩麻了的腿朝裴文虎走去。
裴文虎閉著眼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一隻眼瞅了瞅動作略顯僵硬的尹吾,想了想,無聲作口型問他咋了。
尹吾輕輕搖頭,摸到他身邊坐下了。
裴文虎心情有些低落,沒再主動給他搭話,只是往旁邊用腳支著地挪了挪屁股給他讓出點空位。
但這一舉動在尹吾眼裡便是厭惡到不願和他靠得太近的意思,他表情一僵,面上顯有幾分侷促。
自他們被抓,鄔什布那些人又胡亂說了些什麼話後,裴文虎幾乎就沒和他們說過幾句話,他承認有心利用裴文虎,還因其他牽連了他,卻私心不想把關係鬧得太僵。
或許從這坑中出去後便是分道揚鑣,此生再無瓜葛。
裴文虎打個哈欠,眼角泛起點點水光,尹吾一瞥,神情莫名變得古怪起來。
阿兄說過,這些中原人內外都很脆弱……
正胡思亂想著,冷不丁聽見耳邊裴文虎聲音響起,壓低嗓子問他,“你們和他們有舊仇?”
尹吾一愣,幾乎是瞬間就聽明白他問的是什麼,飛快瞥一眼熟睡的娜寧,低聲道,“算是吧,兩個小國的第一商隊,多年交易難免有摩擦,大部分都是口舌之爭。”
你中原話說的不錯,還會用成語……裴文虎默默將這句話憋進肚,乾巴巴哦了一聲。
那也不至於到刀刃相接的地步吧,裴文虎心中仍存著疑問,他不怎麼清楚商隊的事,但約莫眼下他就是再追問也不會得到什麼滿意的答覆,便閉口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