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樓,裴文虎神情恍惚地往嘴裡扒拉冰雪荔枝膏,仍是不敢相信自己輾轉打聽奔波多日的事就這麼輕而易舉解決了,雖然結局是不大好,但那麼多天下來,那吾他們應該也能猜到了罷……
瞥一眼雲奕端著盞蓮子湯靠在櫃檯前跟掌櫃說話,有個年輕男子掀開簾子出來,遞了個蜜煎雕花給她。
約莫是他的目光太過直愣,男子不經意回眸對上他的目光,微微一頓後朝他輕笑頷首,裴文虎偷看被抓包,漲紅著臉匆匆對他點一點頭,連忙低頭繼續吃荔枝膏,恨不得把臉埋在碗裡。
這好像是三合樓的少掌櫃,方才那個是三合樓幕後東家?
裴文虎吸溜完最後一口,瓷勺不小心磕在碗沿一聲輕響,也在他心頭輕輕敲響,後知後覺這裡是三合樓,三教九流在此匯聚一堂,來往間除了市井裡傳聞逸事,還有江湖中的暗波浮動。
晏姓有些耳熟,裴文虎撐著腦袋想了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他打小生活的地方只是一個尋常小鎮,父母亦是平常百姓,費心供養他讀書考試,來到這京都才看過種種繁華,連坊間傳聞也只是略有耳聞,更不必說那些他刻意迴避的東西了。
他非是天資愚笨死讀書的人,心思自然有活絡的時候,然雲奕是顧長雲護著的人,便只拿出了屬於少年人的單純和熱忱赤誠以待,沒有想那麼深。
雲奕回頭時,一眼看見乖順坐在桌邊對著空碗打瞌睡的他,失笑,跟柳正打了個招呼,走到他身邊輕聲喚他,“裴文虎?”
裴文虎眯著眼,胡亂抹了把臉,口裡嘟囔著,“先生……我沒睡,我閉目養神呢……”
雲奕還沒再出聲,他胳膊肘一滑,生生把自己驚醒,茫然左右環顧,“……雲姑娘?”
“回去睡罷,事不是辦完了?”
裴文虎愣愣點頭,猶豫問道,“我送你回府?”
他明顯感受到這句話話音剛落,櫃檯後一老一少齊刷刷投來目光,看得他脖頸忽然一涼。
雲奕彎了彎眼睛,“我先不回,”說著,她別有深意地抬了抬眉,笑道,“得給侯爺留點時間做他的事。”
他孃親說過若他成婚,夫人知道給自己獨處的時間是好事,裴文虎認真點頭,緊接著又打心底生出些疑惑,瞧著侯爺和雲姑娘孟不離焦焦不離孟的,今日出門更是……黏人得緊,就算做自己的事也會心不在焉罷。
柳才平裝了一隻廚房新做的焦雞給他,斬好拌好,回去開啟裹著的荷葉能直接吃,又香又嫩。
裴文虎吸吸口水,不好意思地接過荷葉包,再三道謝後邁著歡快的步子離去。
聞著香味雲奕忍不住多看了兩眼,一回頭柳正早已端著一碟焦雞等她,笑得有些無奈,“你知道我爹偏心,這是一開始就給你切好的,只是先將給裴文虎的拿了出來。”
柳才平笑呵呵地吸溜一口茶水,深藏功與名。
雲奕偎過去幾句撒嬌的好話將人哄得喜笑顏開,忽視柳正無語的表情,心滿意足洗了手直接捏著雞塊往嘴裡送。
月杏兒才睡醒,遊魂一般從樓上飄下來,見著雲奕一雙杏眼馬上瞪大,直接從剩的幾節臺階蹦躂下來,歡歡喜喜道,“小姐,你終於捨得回來啦!”
雲奕何嘗聽不出她這一句中暗暗的酸意,捏捏她的臉,“怎麼瘦了?”
月杏兒不滿撅嘴,“還不是因為如蘇力,天天做噩夢,隔三天還得鬧場大的,吵得我夜夜睡不好覺。”
雲奕嘖了一聲,出個損招,“下次直接敲暈。”
柳正無奈看她一眼。
月杏兒興沖沖挽著她的胳膊,親暱地埋怨,“小姐,你都好久沒帶我一起玩了。”
“多大人了還想著玩,晏箜呢?”雲奕瞥柳正一眼,一手在櫃檯下打了個手勢。
月杏兒瞭然,捂嘴偷笑,“誰知道他上哪去了。”
正巧柳才平樂呵呵端了三鮮面過來給她當早點,雲奕瞧著也要了一小碗,兩人並肩坐在櫃檯後吸溜麵條,一時無話。
空氣黏稠悶熱,在外面略站一會兒就熱得滿頭汗,中午街上沒什麼人,一抹不起眼的痩窄身影擠在牆邊丁點陰影裡拄著竹杖慢吞吞移動。
方才賣荷花的小姑娘送了他一張打蔫的荷葉,扎西聽她熟練擰斷荷葉莖的一聲脆響,含笑躬身讓她蓋到自己頭上。
小姑娘一年四季一直在這塊賣花,花簍裡紅紅綠綠粉紫,她眼熟這個眼盲以說書為生的少年郎,可惜看不見自己挎著的五顏六色,惋惜地在心中嘆息一句,又硬塞給他一個大而飽滿的蓮蓬。
扎西袖中沉甸甸揣著一個蓮蓬,不住拱手道謝,面上的微笑看得小姑娘微微臉紅,忙提著花簍往家去。
從荷葉蓮蓬上發出淡淡清香驅散了一絲炎熱,扎西唇角含笑,繼續不緊不慢地在街上走。
福滿來茶樓已經徹底封了,外面圍著竹扎的欄杆和木板,蒙了黑布,短短几日就由人來人往熱鬧興隆到了如此破敗境地。
扎西餘光不動聲色在其上掃視一圈,臉上被曬得通紅,經過路人好心提點,慢慢走到一旁小巷口,坐在陰影裡堆放的木板上歇涼,竹杖放在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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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有聽他說書的熟人經過時會跟他打聲招呼,順便問他下一場準備在哪說,都好些日子沒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