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蕭何光獨自一人坐於書房,桌上的參茶早已涼透,外頭偶爾傳來幾聲鳥叫,芭蕉葉靜靜往下滴著水珠,地上已經積了一小灘水窪。
嚴君益從外面進來,神情凝重,“老爺,您回來了。”
蕭何光睜開眼,“和仕剛死了?”
嚴君益點點頭,將方才與凌志晨的談話一五一十陳述出。
“南衙那邊,凌都督親自坐鎮,事兒辦的不拖沓。”
蕭何光聽了沒太大反應,眼皮半闔,嚴君益等了一會兒才聽到他說,“你帶兩個人,拿些東西,去和府看一看,向和夫人打聽些事。”
“哎,”嚴君益應了一聲,忍不住提醒道,“和仕剛死了,戶部侍郎的位置就空出來了。”
蕭何光微微坐直了身子,沉吟道,“你去擬幾個名單,晚些拿給我看,明日我去求見皇上。”
嚴君益聞言,腦中已飛快過濾起合適的人選,沒留意蕭何光看他的目光。
半晌,蕭何光自一旁簍裡抽出一卷畫,遞給他,“你看京都中有無此人。”
嚴君益展開半卷,疑問,“這是?”
“昨日探子冒雨送來的,”蕭何光咳了幾聲,“丹青街一日之內賣出許多這樣的畫,探子只覺異常。”
畫卷溼了幾點,畫中人面龐模糊了些,嚴君益認真辨認,搖頭,“京都中大家貴族的適齡女兒,沒有這般長相的。”
蕭何光嚐了口涼透的參茶,平靜道,“花街中有人傳言,此女子被明平侯金屋藏嬌,一夜飛上枝頭變鳳凰。”
嚴君益大驚,“傳言可當真?”
蕭何光淡淡道,“要你去查。”
門外,掛著瓦上的水滴慢慢醞釀,滴入簷下養著荷花錦魚的水缸,平靜無波的水面頓時漾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
波紋變淺,卻引得錦魚浮出水面吐著泡泡。
門內,嚴君益掩去眸中驚濤駭浪,垂首稱是。
三合樓,對著月杏兒和晏箜,三人默契的閉口不提雲奕的事,月杏兒偎在常阿公身旁撒了幾句嬌,一聽他日夜兼程的往京都趕路,心疼的不行,忙拉著他要帶他去樓上找個房間歇息。
常阿公沒說自己在護城河邊上釣了半日魚早歇過來了,笑呵呵的隨她去。
晏剡看了看目光黏在月杏兒身上的晏箜,頓了下,還是將死在百戲勾欄的男子一事同他說了。
一個絕不可能的推測莫名跳了出來,晏箜認真想了想,“要不晚上我出城去亂葬崗看看。”
“你還是別折騰了,常阿公要扒了我的皮,”晏剡無奈,“要不我畫給你看?”
晏箜啞然,在一旁聽他們倆說話的柳正輕飄飄一笑,“就你那畫技,能看出是個人就不錯了。”
晏剡鬧了個紅臉,嘟囔一句,“也沒那麼差。”
柳正輕笑,“不如我去,若是論畫畫,還是我勉強比你們技高一籌。”
晏剡只得老實點頭,“行,晚上我陪你一起。”
漱玉館,鄒珣繪好最後一幅人像頭上的芍藥花,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活動了下有些痠痛的手腕,將畫筆擱在腳邊的瓷盆裡洗涮。
樓館主當真是個好人,那麼照顧他的生意,也不催他快畫,讓他勞逸結合,好吃好喝的招待著,他實在心裡有愧,只能在畫像上費心思,窮盡畢生所學,衣服上的每一道花紋都精細描了三遍,務必做到毫無瑕疵,終於是緊趕慢趕畫完了。
他心裡正感激著,蹲在地上端詳自己的畫,忽而聽到有人上樓的聲音,連忙站起來。
果然是樓清清,搖著繪了榴花火紅的團扇,身段優美,一顰一笑俱是風情。
“鄒畫師畫完了?這些天可辛苦您了,館裡新開了罈女兒紅,我讓小屏溫了一壺,今中午好好請您吃一頓。”她站在畫前微微俯下身看,唇角的弧度讓人拒絕不了,嗔笑道,“鄒畫師莫要跟我見外,館裡的姑娘成日誇讚您畫技,聽得我耳朵都要起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