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門雲奕就發覺氣氛不對勁,今日三合樓客人甚少,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樓中的夥計少了一大半,櫃檯後站著的既不是柳正也不是柳才平,四下打量著過去,雲奕敲了敲桌面,問,“三兒,人都哪去了?”
三兒精神不濟地抬起臉,看清是她,哈欠打到一半,“小姐你回來了啊!”
雲奕皺眉,“柳正呢?”
三兒又打了個哈欠,指了指樓上,“剛扛著月杏兒上去。”
雲奕懷疑自己的耳朵,“扛著?”
正好柳正從樓梯上下來,眉間掛著不安,一把拉著她的手腕往後走。
雲奕意識到什麼,壓低聲音,“如蘇力沒救回來?”
柳正輕輕搖頭,臉色凝重,“是晏箜。”
沒過多久,往後面的簾子猛地被掀開,雲奕平靜的眼底下壓著波濤洶湧的殺意,她繞過櫃檯,三兩步上樓推開一點月杏兒的房門往裡看了一眼,下顎繃得很緊。
柳正急急追出來,手裡還拿著她從顧長雲那得來的百官卷宗,緊盯著她的一舉一動。
床上的小人眼角還掛著未乾的淚珠,死死攥著被角,發白的嘴唇上深深一圈牙印。
雲奕閉了閉眼,只覺得血脈中什麼東西緩緩燃燒,她關好房門後退兩步直接從欄杆上翻了下來,直起身同柳正對視。
“守好三合樓,閒雜人等就地斬殺,不留活口。”
三兒好似被她聲音裡的寒意刺了一下,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柳正一愣,自然知道閒雜人等指的是什麼,張了張口終究沒說出晏子初臨走前的叮囑,垂下頭緩緩道了句是。
雲奕緊繃著唇角在街上大步走著,到巷子分岔口的時候一隻手突然伸出來握住她的胳膊把她扯了過去。
雲奕心中不耐,反手握住那條胳膊一扭壓著人抵在牆上,袖刃快準狠的抵上來人的頸邊大脈,只要手上再一用力便是見血封喉。
那人感受到她的怒氣,莫名愣了一下,用空出的另一隻手撩開紗帽,有些驚訝,“晏小姐?”
雲奕一驚,連忙鬆手,“你怎麼在這?!”
倫珠轉了轉手腕,朝欲言又止看著自己側頸的雲奕安撫性笑笑,道,“昨夜在長樂坊見著晏家主了,猜出了什麼事,今日特地來尋你,”說著,他不經意般理了理衣領遮住頸邊紅痕,從袖中拿出一枚小巧的香囊給她,“如蘇柴蘭擅毒,百戲勾欄裡氣息雜亂,此物有用。”
雲奕心情頗有些複雜地接了,隨口問,“晏子初現在人哪呢?”
倫珠微微勾了勾唇,“晏家主昨夜言語潦草,未提及去處。”
一股令人心安的藥香,雲奕輕嗅香囊,好生揣進懷裡,認真地朝他行了一禮,“多謝。”
倫珠略一頷首,“不必。”
兩人就此告別,倫珠靜站目送雲奕,良久才帶好紗帽轉身離開。
外面天氣悶熱,熱氣無孔不入地將人緊緊包裹起來,實在讓人心生厭煩,輕紗雖能隔開陽光卻不能隔開燥熱,倫珠快步往長樂坊的方向行去,目光隨意掃過一處,眸光微動,然而腳下卻沒有停頓,在某處茶樓前匆匆掠過。
茶樓內,臺上正說書的少年若有所感,抬臉往門外側了一側,眼睛上蒙著白布,隨著他的動作,垂在身後的布條輕輕滑到了肩上。
少年彎了彎唇,驚堂木一拍,繼續接著講吓一出好戲。
晌午,沈麟從理寺放班回去,回房的路上遇見了在沈老夫人身邊伺候的小侍雀知,雀知端著沈老夫人的午飯和湯藥,口裡喚著大少爺向他俯身行禮。
自從沈太淵成了當家老爺又續絃後,府中像雀知這樣真心實意喚他一句大少爺的就沒幾個了。
沈麟點了點頭,問,“祖母怎麼樣了?”
他自己住的小院在前面,鮮少去後頭走動,用飯也是獨自一人,有自己的小廚房。
雀知苦笑,輕聲道,“回大少爺,還是那樣子……這幾日老夫人精神好些,能用得進去湯水了。”
沈麟看她托盤上放的也是湯盅之類的,淺淺頷首,“那就好。”
雀知欲言又止偷瞥他,她不常見大少爺在府中,這麼一看竟是又比上次見時又消瘦了,夏日衣衫輕薄,沈麟細瘦的腕子籠在寬大的袖中,顯得他更是單薄,恍若一陣風就能吹走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