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風仍是燥熱,也不知是在倫珠那裡多喝了兩三壺冰鎮的奶酒還是如何,這會兒雲奕五臟六腑忽然絞痛起來,身上陣陣發疼,慘白的臉上滾下冷汗,看東西都帶了虛影,實在是覺得遭不住才停下腳步扶著牆緩了一緩。
方才去的時候還覺得鮮香的餛飩到了現在變得不能入鼻,雲奕繃著臉忍下胃中翻江倒海的噁心,只稍微停了一下便加快腳步離開。
晚上本來就暗,她今日穿的又是青灰,襯得巴掌大小的小臉愈發蒼白,冷汗打溼鬢髮,粘在臉頰兩側,看著可憐人得很,腳步比往常虛軟了許多。
這當口可不能出差錯,雲奕喘了口氣,面上神情淡淡,從腰包中摸出她慣吃的藥丸乾嚥了一枚,心中自嘲怎麼現在這般嬌貴了,少一頓飯都是不能行的,她這般想著,舌尖上又苦又甜,似是不經意往後一瞥,頓了一下,默默又多服了一枚。
出來一趟,淨沾染些掃人興致的東西。
雲奕垂眸一笑,將虛軟的樣子又多刻畫了一番,收拾出忍痛皺眉的表情,一步一步往更深處的巷子走去,影子在地上拖了淺淺長長的一道。
沒有耐心的人擔不成大事,風聲一動便迫不及待露出了狐狸尾巴和鋒利的爪牙,果然,才一轉彎,巷子正中間立著三個蒙面的黑衣男子,皆是全副武裝,目光銳利地緊盯著她。
雲奕呼吸一滯,猛地後退一步便要轉身抬腿,卻冷不丁撞上另外一雙冷銳夾著幾分好奇的眼睛。
是個女孩,怪不得腳步這般輕,雲奕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略有些驚慌失措的低下頭看向抵著腰間的刀尖,嚥了咽口水,茫然驚恐道,“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
簡直生生將話本子裡手無縛雞之力的柔弱女子演活了一般,晏子初見了她這副模樣都要打心底道一聲好。
這女孩一愣,狐疑的將她上下打量一番,一手繼續用刀尖抵著她,一手摸索著從懷中掏出一張紙抖開,湊到雲奕臉邊對照了一番。
她打量雲奕的時候,雲奕同樣也在看她。
這女孩只露了一雙眼睛,是很靈動的杏眼,眼神也算清澈,靈動下疊的是出於年齡的內斂,眼尾不勾不挑,卻好似浸透了風月一般,看人總帶著一股含情脈脈的意味。
但云奕一眼就看出她身上揹著許多人命,絲毫不會懷疑她下一瞬表情不變地將自己捅個對穿。
斟酌了半天,女孩像是有些篤定了,輕快道,“就是她。”
雲奕心頭微動,猛地往後避去,轉身便要往另一方向退去。
早有人將剩下的幾處堵了個水洩不通。
女孩柔柔笑了幾聲,動作輕柔的將那方紙疊好收回懷裡,說話細聲細語的,“還以為看錯了,姑娘可叫我們好找,偌大個京都,想要找一個人可不容易呢。”
藥效慢慢上來,雲奕能感覺到心口上有股暖意罩著,暗暗提氣活動經絡,飛快算計如何脫身。
一挑十,這巷子屬實有些施展不開,太遭人暗算。
怎麼出門一趟那麼多破事,雲奕忍不住有些惱了,又聽見遠遠有打更的聲音傳來。
梆子打了兩下,如今已是二更天了。
這個時候侯爺晚茶消夜早用完了,若是無事不去書房,怕是已經回了房,她一出門到現在,侯爺指不定又要瞎想,雲奕難耐的嘶了一聲,一步步後退將自己後背貼上牆壁。
她出門這一趟本想著先去謝府看一眼就趕緊去惠舉家中搜察一番,今日南衙禁軍已去了一趟,惠舉家中附近都貼了封條,既然趙貫祺下了旨,明日侯爺去了皇宮謝過恩肯定要直接去大理寺,大理寺又會派人去惠舉家中……
雜七雜八的人一遍一遍來,就算有蛛絲馬跡也鐵定會被抹平,惦記著今晚去探看最好,沒曾想路上又被攔了,到這裡,雲奕真真是覺得可笑,這京都中還真有那麼多人想對她下殺手,侯爺沒有白擔心一回。
見她的動作,女孩沒什麼意思的笑笑,收回了自己的刀,對著離雲奕最近的那人打了個手勢,那人領了命,殺意驟現,小心謹慎的慢慢靠近雲奕。
雲奕閉了閉眼,輕嘆口氣,抬手摸向腰間。
眼前幾道冷光閃過,雲奕臉上濺了幾滴溫熱,眨了下眼,反應過來時面前人已經倒了三個,脖子上的傷口緩緩往外冒出血珠,一愣,少有地茫然,自己刀還沒拔出來呢,人怎麼就已經躺地上了?
巷中憑空出現了一個人,連雲奕都沒有發覺他是如何現身的,又或者說在周圍窺視了多久。
臉上的溫熱往下掛了些,雲奕抬指接了一下,蹭了一指尖的血。
來人的意圖很明顯,直衝那些黑衣人而去,一身灰衣,冷鐵代面,黑色護腕和護腰勾勒出了有力的線條,無聲貼近一人,刀光劃破黑暗,勢如破竹般斬了下去,下手幹淨利索,毫不拖泥帶水。
好刀法,雲奕想了想,將刀鞘一點點推回去,目光緊緊鎖著來人的一舉一動,角度極為精巧,還有下刀的力道,穩準狠三字全然皆佔了,離幾步遠都能察覺到刀風凌厲,颳得人面皮疼。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
他的腰背動作間繃的很緊,肩膀十分寬闊,雲奕沒忍住拿眼神溜了幾圈,正好他一回手將刀刃直直插入一人心口,一抬眼撞上她的目光,原本鎮靜的眼眸微怔,其中神色變化了些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