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律似是不喜她這般態度,眉頭稍皺一瞬,忽然沒了想說的意思。
轉身欲走,雲奕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怎麼?不擔心你們凌大人了?”
莊律停住腳,像是從未見過她般,回身將她重新審視一遍。
雲奕毫不在意笑笑,“我可不信你把我當好人,你這次來,不也是怕我加害或是連累你們凌大人嗎?”
見她如此直白挑破,莊律毫無難堪之色,冷靜點頭。
雲奕眸子微眯,語氣壓低,帶了些壓迫的意味,“有什麼話最好一次說完。”
莊律心中還在重新衡量審視面前女子,鬼使神差的將在嘴邊打轉的話說出了口,反應過來時後悔也來不及了,“副都督將你帶回來實是冒險之舉,凌都督親自下的暗令,副都督第一次失手,凌家……”
雲奕捕捉到重點,“凌志晨下的暗令?”
莊律頓了一頓,繼續往下說,“凌家凌夫人一直對副都督頗有微詞,恐怕凌都督此次亦生了不滿,我不知傷你的是何人,也不知凌都督為何下令,然命令既下,南衙禁軍不可能善罷甘休,若是將暗令下給其他人,我們無從知曉,但求你機警些,倘若落入他人手中,對副都督一字都別提。”
一個寡言的人能一次說那麼多話,雲奕看他外觀身形猜他也只是十來歲,竟如此年少成熟,百感交集,“我知道。”
莊律認真看了看她的神色,沉默片刻,要轉身離去。
雲奕叫住了他,“作為交換,回答我幾個問題。”
莊律回首,面上閃過一絲驚愕。
雲奕當然沒漏看驚愕下掩蓋的厭惡,若無其事笑笑,到底是清清白白受教成人的孩子,第一眼下來不會將人想的多難堪,“利己利人,利己當在首位。”
“凌肖,凌家義子,南衙禁軍副都督,前途無量,多誘人啊,”雲奕嗤笑一聲,“我這種人求不來一個安穩的結果,但好歹想多活幾日,求一個明白,凌都督親自下暗令帶我回去,鬼才相信這是好事,進了你們南衙禁軍的刑房,脫兩層皮都不算過分罷。”
“凌志晨是南衙禁軍都督,南衙禁軍歸蕭丞所領,蕭丞好端端的尋我一個無名女子做什麼,還不是因為有傳言說我與明平侯走得近,莊律,你看得清,不想讓凌肖他們捲入渾水,所以才把凌志晨抬了出來,想讓我知道利害儘早離去。”
雲奕笑容漸深,“對嗎?”
平靜語氣下是波濤暗湧,莊律當然知曉其中利害,這處宅子雖是凌肖的私宅,地方隱蔽,但京都就那麼大,若是南衙禁軍下決心找,不出三日便能尋到此處,若是雲奕一味賴上凌肖,倒真是麻煩,他還想著到時如何說服凌肖脫身,沒想聽雲奕這話的意思,竟是將全域性都看得透徹。
他自小性子沉穩冷靜,莊父一直培養他縱觀大局意識,若是平時也就罷了,此次深查,發覺牽扯上了朝堂紛爭,冷汗津津下果斷下決心必須把身邊的兄弟摘出來,至於雲奕為何身處渾水中,他一概漠不關心。
其餘人也就罷了,他不信凌肖注意不到這些。
思慮片刻,只冷冷“嗯”了一聲,快步離去。
雲奕再次喊住他,“給我凌肖的巡值時間,一月以內,口述即可。”
莊律不知她打什麼主意,只停住腳,沒有其他動靜。
雲奕無奈,“放心,不會害他。”
莊律靜靜看她,猜她是要趁凌肖不在出門辦事,想了想還是給她口述了一遍,像是怕她再追問什麼,逃一般的離去了。
雲奕默默記下,緩緩舒出一口氣,猜測得到驗證,心中一直搖搖欲墜的巨石暫且安分些許,她並不信莊律,但她深知人性,弱點一旦露出便是命脈拿捏之處。
她賭莊律不敢在這件事上含糊。
凌肖這邊她從未打算久留,只是有一件事她還需確認。
入夜,雲奕換了顏色較深的衣裳,輕車熟路的避開雲衛溜進了白清實的小書房院中。
白清實果真又在熬夜,陸沉在一旁陪他,兩人俱是抬頭看了她一眼,神情中沒有一點驚訝的意思。
白清實甚至是對她淺淺一點頭,拍了拍身側一沓信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