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翹站在外間,低著頭看自己的腳尖,不用看也能察覺到從侯爺身上往外溢的鬱氣。
侯爺回來後直接來了雲姑娘的院子,見院子躺椅上沒人,屋裡也沒點燈,頓時腳步快了幾分,一把推開門繞開屏風掀起床簾,身形突然就靜了。
連翹沒敢跟進去,對著急跟來的碧雲悄悄比了個手勢,碧雲會意,提著裙襬一溜小跑的去尋白清實了。
顧長雲靜站在床前,床上被褥凌亂,卻毫無被人睡過的痕跡,他伸手在枕頭上摸了一把,冰涼的,帳中一股冷香。
白清實不知他今個經了什麼事,拿不準他的心思,一路趕來,一進門只看見連翹一人,還未開口發問,連翹抬手悄悄指了指裡面。
隔著屏風,裡間未點燈,外面明裡面暗,看不清人影。
白清實試探道了聲,“侯爺,我回來了。”
靜默片刻,裡面響起一聲悶響,顧長雲一把薅著枕頭摔到地上,黑著臉又踢了一腳,枕頭撞到屏風上,震得屏風都晃了兩晃。
顧長雲臉色陰沉,自屏風後轉出來,他走動間帶起了風,桌上的燭火跳了一跳。
白清實沒有往屏風後看,目光在他的藏青常服上停了一停,知道他今日是去野郊了,往常顧長雲去了野郊再回來必然是心情舒暢,哪像這次……
該是雲姑娘又如何了。
果不其然,顧長雲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不是問京中暗探也不是問眼線,而是,“清實,陸沉呢?讓府中的雲衛都過來。”
都過來?白清實驚訝一瞬,沒說什麼,依言喊來了陸沉和雲一他們。
京都中花街是九大街之一,繁華異常,但越繁華的地方,離俗世中的灰暗就越近,花街附近並沒有許多人居住,很多條廢棄狹小巷子裡堆滿了雜物,廢棄民居風吹日曬,門鎖早已鏽跡斑斑,蛛網荒草隨處皆是。
有孩童會在此處玩捉迷藏,回去免不了一身的灰,遭大人責罵,嚇唬他們說巷中有小鬼,專門捉陽間的小孩兒回底下吃,嚇得孩童也不敢來玩鬧。
每走一步就揚起一層的灰,又是天黑,雲十三沒注意碰倒一個破破爛爛的籮筐,撲了走在前面的雲奕一裙襬一靴面的灰。
雲奕面無表情低頭看了眼腳下,再回頭瞪了一眼若無其事望天的雲十三,無情的兩指拎起那籮筐,伸長胳膊甩了他一身的灰。
雲十三不敢怒也不敢言,委委屈屈的拎起衣襬,小心不敢碰著其他東西,又覺得跟個大姑娘似的,想了想直接豪邁的將衣襬撩起繫了個疙瘩。
雲奕隨他,不知道從哪撿了個小指粗細的竹竿,左扒拉一下右扒拉一下。
雲十三無語,“老大,那缸裡面能藏人?那麼小一個,不得窩憋死。”
“往裡塞不就行了,”雲奕漫不經心回道,竹竿在缸沿上敲了敲,“萬一缸底是空的,下面接著個地道呢,小十三,你可長點心罷。”
嫌棄加上一句,“陸沉怎麼能放心讓你一個人行動的?”
雲十三委屈反駁,小聲道,“又不是隻我一人……”
話音剛落,兩人面前唰唰唰無聲落下幾道人影。
頓時雲奕周身殺氣畢現,未看清來人,竹竿破空聲凌厲,一下挑起方才那籮筐朝幾人猛地甩去。
雲十三張張嘴,想攔都沒能攔住。
雲一雲二等人剛站定,面前快速飛來一個黑影,雲一站在最前本能的抽刀將其一劈兩半,兜頭被揚了一臉的灰。
雲十三反應夠快,勉強拉住了緊接著要提氣往上襲的雲奕,“等會等會老大,這熟人啊!自己人自己人!”
雲奕停住動作,眯起眼認真打量了一番,認出灰頭土臉的幾人,驚喜,“呦呵,雲一長那麼高了啊!”
雲一表情凝固了一瞬,雲衛中數他年齡大些,幾年前卻是少年中身量最低的,常常被雲奕同師傅打趣,這些年抽了條,一舉長到了最高,離了師傅他們再無人提起這個,如今聽到這一句,還真是意料之內。
身後三人都在抖著肩膀憋笑,雲一磨了磨牙,悶悶“嗯”了一聲。
雲奕往他身後看了看,“雲二,雲三,雲四……”驚疑,“你們都出來了?難不成依雲已經跑到天邊去了?用得了那麼大費周章?”
身後,雲七她們幾個從四方聞聲趕來,正聽見她這一句問。
雲七翻了個白眼,“到底是誰跑了,自己都不清楚。”
雲奕眨眨眼,還未反應過來,雲一上前幾步,扣住了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