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這回又賞明平侯東西了?”
“可不是嘛,紅瑪瑙手串,西域進貢的好東西,一共就三串,一串給了太妃一串賞了寧安小公主,剩下這一串皇上點名要賞給明平侯。”
“可不止這一個,我看皇上差人抬出來一個大梨木箱子讓明平侯挑呢。”
“又不是黃金銀票,左右不過是些精巧玩意兒罷了,上次皇上不是也這樣讓明平侯挑,瞅那柄鏤花金鑲玉如意多金貴,四海僅此一柄!人就揀了一捧玻璃珠,還寶貝的跟什麼似的。”
“明平侯今日上朝還拿著呢。”
“唉唉唉,快別說了,明平侯下來了……”
說罷,自漢白玉臺階上下來一年輕男子,身著盤龍及鹿紋飾窄袖紫袍,頭上鑲玉銀冠,腰間金魚袋百蝙玉佩,好一個風流倜儻,只可惜是個一事無成的花架子。
饒是已經見慣了明平侯的紈絝,哪個官員見了明平侯不得暗歎一句可惜,白瞎了那麼一副好皮囊。
明平侯顧長雲一步步走下臺階,腕上纏著紅瑪瑙手串,一手捧玻璃珠,另一手捻起一個對著陽光瞧了幾眼,寶貝似的呵口氣在衣服上蹭蹭。
兩側有不少官員壓著視線偷瞧他,各懷心事。
丞相蕭何光負手站在最上一層的石海哨後,目光沉沉的盯著明平侯的背影,將百官的形態一併收入眼底。
緩聲道,“皇上又往吏部塞人了。”
一名紫衣官員站在漢白玉柱後的陰影裡,低聲開口,“蕭丞,一個侍郎而已,翻不起多大風浪。”
蕭何光不語,目光久久盯在明平侯身上,良久,他往後揮了下手,那紫衣官員略一頷首,無聲的從側邊避開人群下去了。
宮門外停著兩輛馬車。
第一輛馬車車廂通體用遠山紫的絲綢包裹,絲綢上繡著金線海棠花,車頂四角各墜著一串精雕細琢的金鈴子,連前面馬的馬鞍都是鍍金的,後面那一輛就顯得遜色很多。
顧長雲拋著玻璃球玩,漫不經心瞥了眼後面那輛馬車車壁上的蕭字。
蕭家的車伕和侍從婢女忙行跪禮,齊聲道,“見過明平侯。”
顧長雲笑眯眯的揮揮手,“起來吧起來吧,”仔細將他們看了一圈,疑道,“怎麼昨日那個穿淺青衣裳的小娘子不見了?”
一名頭上戴銀釵的婢女回話,“回侯爺,浣溪身體抱恙不宜走動,謝侯爺掛念,浣溪實乃三生有幸。”
“生病了啊?”顧長雲俊眉微蹙,踱到那婢女面前蹲下,“怎麼好好的今個兒就病了?”
那婢女表面風平浪靜,籠在袖中的雙手卻是瑟瑟發抖,“回侯爺,約,約莫是昨夜風涼,浣溪守夜遭了寒氣,今日便染了風寒。”
顧長雲無聲的扯了扯嘴角,作一副心疼不已的樣子,從懷中掏出一個繡有金魚的荷包就要塞到她手裡,“好娘子,替我好生照看浣溪,買些好頭花戴罷。”
婢女狠狠掐了把大腿,雙手不住的後縮,忙推辭道,“侯爺萬萬不可,真是折煞奴婢了。”
一個女子哪能有男人的力氣大,顧長雲不由分說的將荷包塞進她掌心,摸得一手冷汗,笑道,“娘子說的哪裡的話,勞娘子費心了。”
說罷便起身後退,“今日我還有事,改日再陪娘子說話。”
那婢女死死盯著手中的荷包,心如死灰,“侯爺慢走。”
錦靴離開視野,聽著骨碌骨碌的車輪聲慢慢遠去,那婢女緩緩抬起頭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猛然攥緊手裡的荷包,宛如攥緊了救命的最後一根稻草。
車內,顧長雲接過婢女遞上的溼帕子,仔仔細細將長指捻淨,又從另一個婢女捧上的纏枝喜鵲小漆盒裡摳出點梅花膏在掌上塗勻,端詳自己骨節分明的手,突然自言自語,“少了個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