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濛濛,一少年一孩童自山裡的霧中來,上年捧著書,時不時反手取下揹簍上的刀刷刷揮舞兩下,然後若有所思。
孩童長著瓷器般的臉,精緻無比,可惜腦袋有缺,強烈的反差會讓人生出恐懼感。
這已經是兩人結伴而行的六天了,歸墟之地沒有天陽,卻也有夜晚,蘇蠻走在郭立身後,不知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對的,這少年好像從未出過遠門,他一天只有兩件事。
看書、好奇。
時不時跑到山間盯著落下的瀑布流水嘖嘖稱奇,時不時又盯著一塊石頭看上數個時辰,六天過去,兩人行走不到十里路。
好在蘇蠻也不著急,路上不斷磨鍊常融天的知識,他的功法運轉入雙眼開啟新的世界。
這世間萬物並非如肉眼凡胎所見那麼簡單,普通人,蠻士哪怕是蠻師,他們凝練肉身強橫,卻看不清雨裡的怪異,在這天地中舉步維艱。
尋常人看雨是雨,看風是風,大蠻士看雨不是雨,看風不是風。
蘇蠻的眼睛本來便能看清水裡的怪異,常融天得開眼界,這些怪異更為清晰,整個世界就像是條條框框形成一般,構造分明。
若非沒有強大的心靈,恐怕早就被這些東西嚇死了。
蘇蠻一直秉持著太易論,看什麼都不覺得可怕,他心中無神,見鹿說馬,郭立看石頭,蘇蠻便幻想自己能不能成為石頭,郭立看水,蘇蠻便幻想自己便是水。
這讓郭立覺得蘇蠻十分可憐,他看著發呆的蘇蠻,覺得蘇蠻腦子空空,不太聰明的樣子,巧了,蘇蠻看他也是。
兩人互相嫌棄卻有目的。
蘇蠻看著石頭分神,郭立會驚愕發現,如果不用肉眼去看,蘇蠻似乎就是石頭,似乎和山石交融,進入一種玄妙無比的狀態。
第一重天,常融天,生靈眼看世間,用靈眼悟道,便入常融。
這讓郭立對蘇蠻功法的渴求更進一步,而蘇蠻也好奇何人犯天條,他想認識此人,與此人討論歸墟。
太易無常如此強大,第一重天便讓能煉化靈眼看世間,而不同於尋常功法,蠻法境界為開蠻,蠻士,蠻師,大蠻士,往上有通微境界,不過大蠻士之上便是巫。
神庭證道功則是開藏,通梯,凌池,六微,有道。
太易無常和他們都不一樣,以天為境界,三十三重天,往上還有天外天。
不過蘇蠻幾日下來,發現太易無常更多的是輔助,就好似拈花的多摩小重天,幻滅天,這些術法都不是太易無常裡的內容。
所以蘇蠻認為,這功法並不是主法,他以太易無常論為輔,重開神藏,雖說神藏境界很可能被水下蠻神察覺,但蘇蠻還是選擇修煉。
最主要的原因便是混在神藏中,若擯棄神庭證道,那麼神藏終究會消隕封閉,蘇蠻不想混最後留下的東西也消失不見。
兩人各自忙碌,突然一聲慘叫傳來,灰濛濛的天,兩人往聲音的方向趕去。
這是一處山脈,七八座山峰連線,天上掛著透明的帳遮擋雨水,然而水面已經升起流入族群。
“雨水吃人了。”
郭立收起書,那族群離此地一個山頭距離。
他觀望時開口道:“族公說雨水裡有看不見的怪物,小時候族群裡的阿落便是未開蠻跑到雨水中玩耍,啪嗒一聲血肉濺的到處都是,就在我眼前。”
“你知道嗎,阿落是我的摯友,我就這麼看著他在眼前炸開,他的鮮血和一部分碎肉砸到我臉上,我的眼睛被血刺的生疼,我的視線被侵染成紅色,我看到無形的怪物在水裡對我齜著牙。”
“那日起我便能看清水裡的妖異,他們長得怪異恐怖,走進雨中就會在你耳邊打轉,我十歲那年成為蠻師斬殺了第一隻妖魔,告訴自己好像沒什麼了不起。”
“那些看不見的妖魔十分弱小,相反水裡若隱若現的才格外恐怖。”
蘇蠻透過雨水和霧看向不遠處的族落,他的眼裡,一隻只怪物正在收割性命,鮮血流了一地,他們正在經歷草鞋族同樣的悲劇。
這個族落比草鞋族大了不知多少,依然逃不了被覆滅的結局,他們族裡有一個能看清水裡怪物的大蠻士,那又如何?
其他人可看不見。
蘇蠻從山頭越起撲騰落入水中向那族落游去,不一會兒郭立划著船趕了上來,蘇蠻翻身上船愣了愣,這船是他揹簍上的那盆。
難道這小子身上背的都是法寶?
郭立手裡拿著一個巨大的木瓢,劃的飛快。
兩人沒有耽擱,一個山頭的距離很快便到達,郭立開口道:“雨水吃人很常見,我們救不了他們,歸墟就是這樣,只有拔了根才能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