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兒去。”
樓珣撞開他走了兩步又停下,方才有樓景淵遮擋,現在才瞧見賀揖雲就站在拱門前等候。
“殿下,”賀揖雲行禮,“聖上有旨,請您去養心殿。”
樓珣一頓,回首和樓景淵說了一句話,跟著賀揖雲前去養心殿:“父皇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他昨夜著涼,今日起得早,沒來得及喝藥,此時說起話來悶悶的,賀揖雲偏頭,看著他:“奴才不知,只是殿下不要提及太子和睿王。”
懂了,從前懂事的兒子忽然叛逆,被氣到之後,反而覺得還是一直不入眼的自己最聽話。
樓珣瞭然地點點頭,快要到養心殿的時候忽然看了眼賀揖雲,賀揖雲不明所以回望過去,樓珣彎著眼睛,難得笑著燦爛,說了一句“賀公公等著吧”,便轉身先進了養心殿。
賀揖雲一挑眉,跟進去伺候,又是過了會兒,聽見章元帝將護送寧王殿下去封地的差事給了他,他斂下若有所思,躬身領旨之後退到一旁。
.
樓珣一直沒有再回到靈心觀,留守在避雪居的小太監也在十五之後回到了宮裡,跟著臨芳殿的人為了殿下離京一事忙上忙下。
“過幾日便要出發了,奴才肯定是要跟著殿下去王府的,”小順子這幾年也學會了幾個大字,他握著毛筆,“咱們宮裡的小翠和小安子……”
難得天氣清明,樓珣竟然找出了小時候練箭的弓和草人靶子,他許久沒有看得如此清楚,此時只需一眯眼睛,瞄準之後松開手指。
“咻”的破空聲短暫,隨即是中靶的悶聲,小順子說到一半趕忙捧場:“殿下!中了!正中紅心呢!”
樓珣擦去額頭上的汗:“不帶他們。”
小順子一驚,連忙沖著樹後面偷聽的小翠小安子擺手:“怎麼能不帶些熟悉的人伺候殿下呢?雖說還有奴才我,可到了梁州後……”
“再說一個字,”樓珣再次搭箭,“你也留下來,不必跟著去梁州了。”
小順子立即住口,樓珣沒聽見他的聲音還有些遺憾,此行若是順利,用不了半個月,寧王殿下身死的訊息便會傳到京城,相比護送的侍衛,近身伺候自己人反而有性命之憂,他已經拜託了樓景淵,妥善安置小順子等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畢竟也是練過幾年的箭,從射不中靶到如今的次次正中紅心,樓珣把弓箭遞給候在一旁的小太監,揉著酸軟的手臂望向蔚藍的天際,只盼不要出現任何一點岔子,好讓自己離開這裡吧。
二月底結束春祭後,章元帝叫來幾個兒子去養心殿用膳談話。
也不知是人老了,隱隱感知到了什麼,他拉著樓珣不放手,樓珣怔怔看著父親已然花白的鬢角,久久,章元帝嘆氣:“珣兒,你是個好孩子,你愛吃魚,但身體弱,去了梁州後不要下水,好孩子,若是委屈、想父皇了,便寫摺子送過來,記住了嗎?”
樓珣點點頭,又對他笑了笑。
相比樓珣,樓煜與幾個哥哥都可以說是輕裝簡行了,太子樓景珩送兄弟們到城門十裡外,樓珣年紀小,一位位送別,最後只剩下了他。
“小九,”樓景珩負手望著他,“此去不知何年月才能相見,你還要繼續躲著哥哥嗎?”
春風拂面,路邊已有一些野花冒出了頭,樓珣一身道袍,芝蘭玉樹立著,襯得整個人唇紅齒白勻稱修長,聞言道:“我實在不知該和皇兄說些什麼,但,還是要多謝皇兄從前的護佑,弟弟在此拜別了。”
他拱手彎腰行禮,小順子挑開馬車的簾子,上了馬車後:“賀公公,啟程吧。”
賀揖雲斂眉,拱手行禮後上馬。
一行人浩浩湯湯越過太子,往梁州方向去了。
顧及到殿下的體弱,此行沒有走太險太陡的的路線,要比平時多耗費些時日的教程。
因為臨時改道,這日傍晚,四處無人,探路的人回稟不遠處有座廢棄的荒廟,賀揖雲看了眼馬車緊閉的簾子,下令去那廟裡避風借宿。
其他人去安頓,他走到馬車前,挑開了車簾:“殿下,今天怎麼沒有去跑馬?”
只是一句話說完,便怔了下,馬車裡點著琉璃燈,然而樓珣素白的臉上盡是茫然惶惶,他循聲偏頭:“賀公公,我看不見了。”
賀揖雲心裡一凜,面上仍柔聲道:“何時的事?別怕,會好起來的。”
樓珣聞言,有一瞬間的恍惚,他很快回過神:“今早。”
他不是怕,只是隱約有些不妙的預感,只是其中的打算不便同別人說起,連小順子也是一知半解,樓珣憋在心裡,憂心忡忡。
“先下來吃點東西,”賀揖雲探身想要去攙他,卻被攥住了衣袖,“殿下?”
樓珣問道:“幾時了?”
“剛到戌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