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珣回首,先是看了眼天色,才對他疏離客氣道:“賀公公還要回宮向父皇複命,待下次有機會,我再請公公進來喝一杯茶。”
他說完,沒有等賀揖雲的回答便抬步離開,走遠了些,聽見賀揖雲在和平陽子在提起他的眼疾。
樓珣暫居在靈心觀的避雪居,環境安靜清幽,從院子的東側門走出白步,穿過竹林竟是一片茫茫的湖泊,湖心建了座亭子。
五輛馬車的行李耗費三個時辰才收拾妥當,小順子點上安神香,悄聲退出去關上了房門。
樓珣藉著日光打量著匕首,它相比自己那把鑲嵌著寶石瑪瑙的短劍鋒利太多,他想了想,把它放在了枕頭底下。
翌日朝臣休沐,樓景淵和蘇銘冒著飄起的細雨,騎馬趕到了靈心觀。
自從樓煜、樓珣有了自己的師傅後,他們這些“陪讀”的也不能像小時候那般常常入宮,尤其是臨芳殿本就在後宮裡。此次樓珣病重的訊息傳到兩人的耳朵裡,即便再心急如焚,也只能在府裡幹等著。
樓景淵下馬的時候差點兒摔了一跤,幸好被蘇銘及時扶住,兩人進了靈心觀,隨手抓住一個小道士便問九皇子在哪兒。
小順子正在拿著撣子清掃避雪居廊下的蜘蛛網,今日天色暗沉,烏雲彷彿就壓在房頂上,小順子又起得早比往常一些,剛打了個打哈欠,聽見一聲呵斥“讓開”,一轉頭看見了樓景淵兩人。
“世子?蘇公子?”
“你家主子呢!”樓景淵推開擋在面前的禁軍,大步流星地扔了馬鞭走過來,“他在哪兒?病得重不重?那日他明明沒有喝——”
小順子一個激靈,連忙雙手合十“噓”。
蘇銘按住樓景淵的肩頭,盯著小順子:“這是何意?”
不等小順子解釋,身著道袍的樓珣推開窗探出了腦袋,他的白發只有一根簪子挽在腦後,幾縷落在胸前,他看見兩人時很驚喜:“堂哥,蘇銘!你們怎麼會來?”
樓景淵伸出手指指著可以說是活蹦亂跳的他,一咬牙進了房間,隨即樓珣一陣“饒命”聽得蘇銘放下了心,吩咐小順子守在外面。
“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樓珣揉揉被捏疼了的臉頰,樓景淵見狀冷哼:“一點肉也沒有,揉什麼揉。”
立馬被蘇銘搗了下。蘇銘溫聲問道:“殿下,聖上怎會突然下旨命你來靈心觀清修的?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嗯?”樓珣疑惑不解地眨眨眼睛,“我有拜託過賀公公給你們傳信,難道你們沒有收到嗎?”
蘇銘與樓景淵對視一眼,蘇銘笑道:“許是賀公公忘了,不過怎麼和賀公公扯上關繫了?”
樓珣又關上了窗,三人湊近了一些,聽樓珣講了來龍去脈,最後樓景淵頓失世子風度和修養,一砸桌子開口便罵樓景珩不是人。
這次蘇銘沒有搗他,甚至面無表情聽了會兒,直到消了氣才提醒一句:“可以了,再說就過了。”
樓景淵深呼吸將髒話壓了下去,理智回籠,他撞撞樓珣,擠眉弄眼道:“誒,小九,蘇銘的妹妹我見過,其實如今你娶了他妹妹……”
“我為什麼要娶,她也為什麼要嫁我?”樓珣的眉頭緊緊皺著,“我有喜歡的人了,而且不瞞你們,我喜歡男子。”
嚇得樓景淵話都說不利落:“啊!斷、斷袖嗎?”
樓珣一點頭,十分坦蕩不遮掩:“大概是吧,不過我只喜歡他,只是他恰巧與我一個性別罷了。”
蘇銘好奇地問:“他叫什麼名字?”
只是想到這個名字,樓珣的眼神肉眼可察地柔和了,他輕輕笑了下:“……方予喬。”
三人自小便認識,樓景淵和蘇銘見他是認真的,並非是胡謅敷衍,湊在一起把這些年來出現在樓珣身邊的男人想了一遍,甚至堪稱喪心病狂地算上了太監,但沒有叫做方予喬的男人。
樓景淵使了個眼色:會不會是被什麼東西魘著了?
蘇銘回:你也不看看這是哪兒。
樓景淵一閉眼,眼神發著狠:哪來的野男人!
“你們好像在說……”樓珣試圖看懂,“唔,在生氣?”
“哪有?”樓景淵咧開嘴笑了兩聲,“額那個,就是那個賀公公人挺好的,竟然願意冒這麼大的危險幫你。”
蘇銘也是點頭:“這件事算起來確實只有他能幫上忙,賀公公在聖上身邊十餘年,自然無人比他更清楚聖上的心思,祖父向來不給弄權的宦官好臉色,但賀公公不一樣,他雖說洞悉朝中局勢,又是司禮監掌印,卻不涉黨爭……殿下,可有機會拉攏他嗎?”
樓珣覺得自己聽岔了:“……嗯?拉攏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