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揖雲瞥一眼小順子,小順子小步走回去,低聲說道:“殿下,這是宮裡的規矩。”
“……噢,我這裡一切都好,”樓珣心道賀揖雲才不是什麼守規矩的人,他幹巴巴說,“賀公公回去吧。”
賀揖雲站著沒動,繼續笑道:“今夜月色不錯,殿下若無他事,奴才陪殿下去前面賞月,如何?”
樓珣遲疑著回絕:“不了,太晚了。小順子,送賀公公出去。”
還好賀揖雲沒有再強留,小順子關上門一轉身,便見到殿下端著燭臺,站在大開的窗前,好奇地望著江面。
他走過去,輕聲道:“殿下用完晚膳了麼?”
樓珣隱隱感到了一絲遺憾,他慢吞吞轉身:“你去叫水,我想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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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走水路,他們也花了將近五天的時間才趕到平江郡。
小順子早早收拾好了東西,手裡提著,後背揹著。樓珣不能說自己可以拿一部分,只好讓他去找禁軍幫忙拿一些,然而小順子振振有詞:“奴才不放心別人碰殿下的東西,殿下放心好了……哎殿下!外面飄著雨,奴才給您打傘!”
樓珣沒聽他說完抬步離開。在船上待的時間久了,感覺又悶又無趣,平江郡飄著細雨,江面彌漫著薄霧,甲板濕滑,樓珣走得小心謹慎,一抬頭發現樓煜已經立在船首,負手在身後,隔著朦朧雨幕之中去遙望隱約窺見的河岸和碼頭。
賀揖雲站在樓煜身後,瞥見樓珣時笑道:“殿下,尚未到岸,先回去歇息吧?”
他朝一旁的人使了個眼色,很快一把傘為樓珣擋住了風雨,樓珣眯著眼睛看著遠處,他問身邊的禁軍:“還要多久?”
禁軍估摸了下時間,正要回答,孰料樓煜忽然側身望過來:“九弟,過來。”
樓珣渾身一凜,磨磨蹭蹭走過去,站在……站在了賀揖雲的身邊。
頓時得到了所有人的注視。
離樓煜有一臂的距離,樓珣隔著賀揖雲,對樓煜道:“七哥,早、嗯,下午好。”
這是上船以來,兄弟兩人第一次說話,樓煜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你若是在平江郡給我惹麻煩,尤其是在各地府衙,我不介意替父皇好好管教你。”
又在威脅我,樓珣憋了又憋,沒什麼骨氣:“……噢。我一定不給七哥添麻煩的。”
江面風大,細雨斜斜打在傘面上,打傘的禁軍替他遮住,直到到了碼頭,樓珣的袍角靴面也是幹燥幹淨的。
他接過了傘,跟在樓煜身後下船。
平江郡的郡守以及幾位知縣早已在此等候,這是樓珣第一次見到大雍的地方官,草草看了眼郡守,卻覺得有些眼熟。
官員們齊齊行禮,樓煜喊了起,樓珣在他的後面想得出神,但坐了幾天的船,連停靠岸邊補充補給的時候也沒有下船,如今剛走了兩步,加上地面青苔濕滑,樓珣腿腳一軟徑直歪向一旁——
被賀揖雲握住肩膀,拉住腰帶帶了回來。
正在和郡守說話的樓煜投來冷冷的一瞥。
賀揖雲收回手:“奴才多有冒犯。殿下,雨天路滑,要小心一點。”
“微臣見過九殿下,”郡守朝向剛剛回神的樓珣行禮,“沒想到殿下如今這般高了,不知三年未見,殿下還記得微臣麼?”
猝不及防面對陌生人熱情的寒暄,怕滑倒的樓珣僵著身體,面露遲疑問:“你是……”
“當年秋獵,微臣遙遙見過殿下,風姿令人見之難忘……”
樓珣苦思冥想的神情快要裂開了,三年前他才不到十三歲呢,樓珣已經聽到了賀揖雲的輕笑,他黑著臉打斷郡守的話:“停停停,凡事由七哥做主,你來找我說什麼?馬車停在哪兒?快帶本殿下去住宿的地方,小順子!”
“殿下,奴才在這兒!”
大包小包的小順子從禁軍裡擠出來,跟著主子就走。
樓煜暗暗嗤道一句惺惺作態,對著愣住的郡守道:“路途遙遠艱苦,九弟怕是累著了,我們不妨換個地方再說。”
郡守順著他給出的臺階走:“是,是微臣思慮不周,便去微臣的府邸吧,府上已經為兩位殿下和賀公公備好了接風宴,殿下,賀公公,請。”
樓煜一頷首,負手走在了前面。
禁軍分出一撥去保護樓珣,樓珣坐上馬車,挑起簾子去看郡守,忽然想起了這人是誰:【難怪他對我是方才的態度,原來是太子的人,那年秋獵他還是京官,大概是年後便外放到了平江郡吧。】
【原來如此。】
馬車裡備著薑茶,小順子放下行李倒了一碗遞過來,樓珣放下車簾:【我知道的事情,樓煜不會不知道,他為什麼要來這裡?這裡對他來說有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