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珣下意識抓了一下他的手臂,既苦惱又害怕道:“我不敢。這件事讓旁人聽到,那些爛嚼舌根子的話對七哥肯定沒有好處,而且皇兄說過,病好之前不許我出臨芳殿一步。”
賀揖雲起身,弓著腰扶他去長榻上坐著:“殿下說的是,既是太子殿下的旨意,奴才去想辦法。”
聽見他這麼說,樓珣終於鬆了一口氣,舒心地露出了小梨渦:“有勞賀公公了。”
賀揖雲撤回手後退,恰巧小順子端著紅燒魚進來,賀揖雲只瞥了一眼,收回眼神時發覺樓珣抿了下嘴唇,便沒有再留。
小順子在挑魚刺,樓珣沒什麼形象地託著臉盤著腿,透過窗戶去看賀揖雲的背影:【希望今天之後,我可以輕松一點,只需要想著養病吃飯長高就好。】
他的願望聽起來簡單,但這場大病來勢洶洶,病去如抽絲,樓珣呼吸之間都是藥味。
樓景珩想暫時在臨芳殿住下,以方便照顧他,但章元帝駁回了他的請求,只許四名太醫住在臨芳殿的偏殿。
正值夏日,樓珣卻擁著薄被坐在窗臺曬太陽:“昨日樓景淵和蘇銘來看我,我聽他們說,皇兄選元妃的事兒交給了賀公公?”
樓景珩坐在陰涼處望著他,樓珣的包子臉快要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尖下巴,原本可愛圓鈍的五官逐漸變得鮮明,有了清晰的輪廓,樓珣的長發散在腦後,夏日的光灑進殿內,蒼白的膚色格外明顯,好似輕輕一碰,整個人便能憑空消散,或是生出翅膀振翅飛走。
“賀揖雲辦事妥當,”樓景珩忽然探身去摸了下弟弟的額頭,“他去辦這個差事,父皇和孤都放心,只是小九,哥哥更想著由你幫忙。”
樓珣不能說自己的課還沒有補到這裡,他嘻嘻笑道:“皇兄放心,我努力在皇兄迎親前好起來。”
樓景珩卻說:“若是順利,迎親會在冬臘月,小九,今年的秋獵你不想去了?孤還記得,你的生辰就在十月。”
“……”樓珣抱緊了被子,很想說不想去,但是他閉上眼睛嘆氣,“想去。”
“既然想去,就要乖乖聽話吃飯、吃藥。”
之前三天一頓,樓珣可以接受,但這兩個月以來,頓頓喝得都是它,饒是習慣吃藥的樓珣也感到了痛苦:“難吃,我都說了難吃,那幾個太醫還是不願意換藥方子,皇兄,他們是不是庸醫?我要去告訴父皇!”
樓景珩聞言忍俊不禁,見弟弟是真的要生氣了,連忙哄道:“好,哥哥去說,讓他們給咱們小九換一副甜的藥。”
他揉著弟弟的頭發,溫聲道:“要快點好起來啊,小九。”
樓珣正在為終於換藥方了而高興:“謝謝皇兄!”
果然樓景珩的話比他的有用多了,第二日,小順子再端著藥碗進殿時,樓珣下意識皺了皺鼻子,不是熟悉的藥味兒。
榮王世子樓景淵哼笑:“瞧把你高興的。”
“你懂什麼?”樓珣試探嘗了一口,雖然苦是苦,但能嘗出一點兒甜味,“早知你是來看我喝藥的笑話,我該留一帖讓你喝下去!”
“樓小九,堂哥也是哥,你不能對堂哥我說話好聽一點兒嗎?”
蘇銘正在看樓珣寫的大字,粗看細看是一點兒都沒有長進,幾眼之後他立馬皺巴著臉,隨口道:“殿下沒有說錯,世子就是來看你的笑話,這才三天兩頭厚臉皮拉著我跑來臨芳殿。”
樓景淵沖著他比刀劃脖子,樓珣喝完藥第一次不需要蜜果,他舒舒服服窩在長榻上:“小爺我今天心情好,不和你一般見識。”
樓景淵說他沒出息,樓珣回一句你就是來看我笑話,徹底堵住了他的嘴。
“就對了五個?!”
鬥完嘴的兩人聽見蘇銘震驚的話。
“……比上次有進步。”
樓景淵沉默了會兒,幹巴巴替堂弟找補。
樓珣現在對“囂張但草包,我哥是太子”的人設得心應手,他一撇嘴:“竟然沒有全對?又輸給小順子五兩銀子。”
蘇銘不敢再接著看下去,連忙放下樓珣的試卷,給樓景淵遞了個眼色。
“噢對了,”樓景淵招來自己的小廝,“前兩天我和蘇銘打了賭,賭誰在秋獵時打的獵物最多。樓珣,我們呢,也不願被說勝之不武,這是堂哥給你準備的弓,珍寶閣的鎮館之寶。”
蘇銘頷首:“之一。”
樓珣愣愣接過這把弓,被迫參與了根本不願意參加的賭局裡。
一隻手按住他的肩頭,樓景淵拍拍他:“記得練習時用草人,留小順子一命,他還得花光五兩銀子呢。”
小順子一如既往沒眼力見,高高興興道:“回世子,算上之前殿下賞奴才的,攏共二十九兩。”
“再賞你一兩,”樓珣心裡嘆氣,把弓遞給他,“湊個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