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時間大量失血讓江甚雪腦子卡了幾下,他莫名感覺此刻很熟悉,彷彿曾經也發生過,那天要更冷,濕意滲透進了骨子裡,就他身體好像被碾碎浸足了雨水。
有個少年哭啞了聲,一遍遍喊他小雪。
“就這麼殺了多沒意思,段柏雲,你來做決定吧,你想讓你的白月光活下來,還是這個心肝冒牌貨?”言輝抵著刀刃說。
“是我……”江甚雪恍然。
他驀然想起來,在好多年前,他就應該死在那場車禍裡。
言輝沒有聽清他細如蚊蟻的話,下意識湊近,猝不及防被握住了刀柄往下壓。
“江江,”段柏雲嗓音嘶啞,呢喃近乎哀求,“不要!”
“段柏雲,謝謝你,你真的盡自己最大所能地在愛我。”江甚雪終於什麼都明白了,“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他是江甚雪,是那位死去的“小雪”。
他人生短暫的不值一提,在原文裡佔不到百字,是段柏雲深深記住了他,將他視為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存在。
江甚雪握住刀柄,最後用力按下。
死亡來得很快,江甚雪沒能親眼看段柏雲最後一面,臉上微弱的觸感接收著,大顆大顆炙熱的淚珠。
“該說謝謝是我才對,小雪,江江……”段柏雲抱著少年溫涼的屍體,感受著落日餘暉帶走懷中最後一絲溫度。
江甚雪死了。
沒有誰能站在什麼立場角度上勸段柏雲放下,血親父母不行,韓映雪不行,醫生付乘不行……誰都不行。
段柏雲自己無法勸自己放下,他不能二度接受愛人的死去,他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被這個世界遺忘。
段柏雲又變回了以前那副模樣,逢人就問你還記得“江甚雪”嗎?
得到的總是肯定的結果,是的,還記得,這個世界曾短暫地存在過一位叫江甚雪的少年,他只是死了。
只是死了。
江甚雪死了,這個世界沒有任何變化。地球依然在旋轉,這個世界穩定執行著。
名為段柏雲的天才變態男主沒有八歲殺出福利院,也沒有在最黑暗餡在泥濘裡的時候被那道被世界意志安排好的白月光救贖,沒有成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與命定白月光虐戀情深驚動全城的冰山霸總。
他當了很多年的瘋子神精病,唸叨著一個沒有人記得的npc的名字。
沒有人在乎江甚雪那個小病秧子的死活,他原本只是一塊福利院可有可無的背景板而已。
但段柏雲在乎,他獨愛那個鮮活的小人兒,江甚雪是他被安排好的一生裡最大的意外,是他本人意志最堅定頑固的選擇。
墓碑無字,段柏雲握著鑿子,遲遲刻不下第一筆。
他想,江甚雪這個名字最後不該以這種方式刻留在這個世界。
墓碑堅硬冰冷,段柏雲用力劃下一撇,而後是豎,貼著豎的兩橫……一筆一筆刻出他自己的名字。
段柏雲之墓——
這樣就順眼多了。
放下鑿子的手顫抖得捏不穩一張信封。
段柏雲親啟——信封上這幾個字寫得相當認真,就像是小學生拿尺子比劃的那樣端正。
他哆嗦著手指笨拙地拆開信封,先夾出來的是幾張照片,他第一次為江甚雪做小動物糕點的畫面,被偷偷拍了下來,還有好幾張不知是什麼時候的照片,全都是他,也全是偷拍。
段柏雲撫平折疊的信紙,猝不及防,入目的第一行字是:“段柏雲,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