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江……”段柏雲恍然。
“是我,不是小雪。”江甚雪咬牙看著他,“你現在不是幻覺,是我在問你,如果我離開了,你能否正常地活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忽然這麼問?”段柏雲笑著說,“好好的,江江能去哪?”
“你知道的,我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咳咳咳……”只是在外面多站了會兒,他現在感覺腦袋裡都在嗡嗡作響,厚實的衣物彷彿千瘡百孔,什麼也遮擋不住。
這具身體撐不了多久了。
“江江別說胡話。”段柏雲慌忙打斷,一把將人抱起送進了車裡,“只是感冒而已,等冬天過去了就好了。”
“段柏雲我沒有多少時間了,你別裝傻了。”江甚雪心知肚明,“你的癔症越來越嚴重了,總把我當成小雪,還經常一個人自言自語。”
“江江。”段柏雲愕然,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你不用解釋什麼,我都知道。我沒有生氣或者說要怪你的意思,相反,這正是我所希望的,這是我的責任,成為某個人的替身。”
江甚雪抬手抵住段柏雲的嘴唇,阻止他開口,“聽我說,我很樂意你把我當成替身,你不要因此覺得對我有虧欠什麼的,我一直都很清楚,如果不是因為我的長相,我們永遠都不會見面。你也不可能對我有這麼多的耐心,容忍我所有的無知和任性。”
段柏雲只是搖頭,迫切地想要否認什麼,然而此刻他卻連撇開對方的手的力氣都沒有。
“段柏雲,你也坦然一點好嗎,你早已經把我當成他了,我就是個替身。”少年對他露出虛弱又得意的笑,“我這個替身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還挺合格的,不是嗎?”
“段柏雲,我真的要走了,答應我,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生活。”
少年眼裡的哀傷被彎起的眉眼消解,微笑著與他告別。
“不,江江!”
少年說,“我是小雪哦,是小雪要走了。”
“段柏雲,你現在還分得清我是誰嗎?”江甚雪定定地看著他。
“不!”段柏雲拼命地搖頭,面前少年的臉色冷靜得可怕,竟對他的痛苦全然無動於衷,“小雪不要走,不,你不是小雪,你是江江,江江不是任何人的替身……”
江甚雪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把人攬進了懷裡,抱著這顆瑟瑟發抖的腦袋安撫,“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們度過了一段相對安寧和諧的時間,當然,前提是江甚雪沒有揭穿段柏雲一再把他當成另一個人的事實。
起初江甚雪也心想,他不說,段柏雲也不說,就這樣各取所需的過著。
可惜段柏雲的癔症愈發嚴重,已經到了分不清他與幻象的程度了。
若是他完成任務後一走了之,段柏雲又會變成什麼模樣呢?江甚雪不敢細想。
“我分不清,江江,我分不清了…”段柏雲崩潰地開口,“我不想把你當成任何人的替身,可是我已經分不清了……”
少年溫柔地捧起他的臉,“那就把我當成小雪吧。”
“不。”段柏雲強烈地抗拒著
“為什麼不呢?你已經把我當成他了呀。”
“我愛你,”段柏雲語無倫次地說著,“江江,我真的很愛你。”
少年仍然無動於衷,冷靜地分析道,“你對我的愛源於小雪,段柏雲,你真正愛的人不是我。你要認清事實,不要過分勉強自己,這是很痛苦的。”
“不是的。”
段柏雲還在否認。
江甚雪安撫性地揉了揉他的臉,將這張英俊漠然的臉揉得扭曲又滑稽,“難道說你不愛小雪了嗎?”
段柏雲猛地僵住。
“你既然愛小雪,又怎麼會真的愛我呢?”在江甚雪心裡愛是很純粹獨享的東西,世界上亦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他除了臉之外沒有別的能讓人愛上的條件,段柏雲亦早有了心愛之人——所以說他不滿足被愛的條件,他也不再幻想被愛。
江甚雪早已經想明白了這點,可惜段柏雲似乎陷入了某種陷阱裡掙紮不脫,此刻滿臉的惶然不敢置信,嘴唇幾度開合,欲語無言,這副模樣看著竟有些可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