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當然這麼說,但我只會覺得是我害得你退役。但凡我有一波打好了,我們進決賽,之後的事都不會發生。”
“什麼跟什麼?”應覺困惑,“你原來是這麼想不開的人嗎?”
“我一直是,”他說著,毫不在意把自己的醜相袒露剖白,“我想不開,回去哭了一整夜,昏過去之後就開始發燒。如果不是孟哥找到我,我可能已經燒死了。病好之後,我也一直一直想這件事,想得抑鬱症都差點複發了,裝得好辛苦才把醫生騙過去。”
“所以應覺,如果你不繼續打,我真的會愧疚一輩子的。”
話音落下,應覺不再緊貼著椅背坐。
他往前移,撐著桌子,托腮凝視段歲寒。
他說:“破曉,我感覺我認識了一個新的人。”
一個新的矛盾體。
脆弱無比,因為他的退役痛苦到生一場大病;又如此魯莽,把這些話一股腦地說到他面前來,懇請他——
不要退役,不然我會愧疚而死的。
正常人會這麼不講道理,不尊重老選手本人意願的嗎?
真是沒見過。
他笑起來:“你的意思是,讓我像幼兒園的陪護家長一樣,為了保護你的心理狀態不出問題,收回已經昭告天下的決定,明知整個電競圈都會嘲笑我出爾反爾,也要先陪你打完下一個賽季嗎?”
好難聽的話,段歲寒第一次知道應覺也可以這麼刻薄。
但沒說錯。
他盯著應覺,恬不知恥地點頭。
“不止我,”段歲寒說,“其實烏有也不想你走的,他是最在乎隊友的人,我們說過的話他都記得。還有縱春,你們好不容易練出來的射輔配合,他肯定不想從頭再來。眠火看著大大咧咧,但他真的把大家當朋友,誰離開他都難過。”
應覺問:“他們告訴你的?”
段歲寒搖搖頭:“我看得出來。”
誰都看得出來,只是除了他,沒有人會把話說破。
這就是段歲寒應對感情的方式,沒有技巧,純稚也卑鄙。
應覺更加大聲地笑出來。
他說:“好啊,那就打吧。”
段歲寒驚喜抬眸:“真的嗎?”
“你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還能怎樣?”一旦說服自己,應覺又變得很善解人意,彷彿之前油鹽不進的那個只是他的第二人格。
“本來就是矯情一下,覺得差不多時候該退了。剛輸比賽那會也沖動,想著既然說過那樣的話,不如就此轟轟烈烈地退場。”
平心而論,除了沉星退役那幾天,以及剛輸掉比賽的瞬間,他滿心都被強烈的疲憊佔據,想退役,其他時候,還真不怎麼想得起來。
從最初萌生退意到現在,已經過去三個賽季整。這期間,無論是當替補還是做輔助,他過得都不算無趣。
現在,有了段歲寒這一番長長的,聽起來很有邏輯,其實根本沒道理的話作為開頭,應覺想,這個新賽季,怎麼也不會太無聊。
找到他的西藏之前……嗎?
段歲寒大喜過望。他沒想到真能心想事成,雀躍的同時有些後怕:“你下次做決定不要再這麼沖動了。”
應覺眼睛一眯:“我現在就挺沖動的。”
“……當我沒說。”
壞心眼得逞,應覺拍著桌子笑了。
“破曉,你太有意思了。”
看著這個穿家居服,笑得前仰後合的男人,段歲寒困惑地撓撓頭。
總感覺,隊長哪裡不一樣了。
段歲寒和應覺說話的時候,孟旌揚就在桃李齋周邊四處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