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都很合胃口,但霍駿吃不下去了,他心裡難受。韓思萊瞧他吃了也快半碟子,晚上吃多不好,就笑眯眯遞上紙巾和水,也不說其他的話。
他遞過紙巾的時候碰到了霍駿的手,幹燥溫熱的手指搔過霍駿的手心,霍駿一個激靈。又趕緊看向韓思萊,生怕自己剛才洩漏了什麼心事。
韓思萊不緊不慢收回手,那種隱秘的歡喜像火山之下的巖漿開始沸騰蔓延。
他引著霍駿往停車場走,霍駿整個人都不對勁起來。韓思萊這樣輕易地撩動他的心絃,他從他的小舉動裡找到了一點親密的錯覺。
霍駿忍不住想去確認,可又怕確認了使自己心傷。停車場入口近在眼前,霍駿邁不動步子,他覺得不該是這樣的。
那親密的細枝末節不是假的,今晚韓思萊有點不對勁,不能就這麼算了。
他像聊齋故事裡被要妖精輕薄過後的書生,一邊含恨咬牙說混賬,一邊又忍不住肖想對方下一次什麼時候來。
“霍老師,剛吃過飯就開車不好,要不要校園裡走走?”韓思萊的提議正中霍駿下懷。
他們走到了人少的地方,四周寂寂,只餘路燈昏惑。韓思萊想到他那次自己過來,在這裡撞見的那一對小情侶,忍不住輕笑。
霍駿問他在笑什麼,韓思萊毫不避諱,如實對他說。
霍駿的臉色變得奇異起來:“母校確實……一直都比較開放。”
“嗯呢……”韓思萊道,“不過我覺得不是環境開放不開放的問題,說到底還是個人選擇。應該不是被開放的環境鼓勵去喜歡同性,而是敢於把原本就有的喜歡表達出來了。”
這話直戳霍駿的心髒,他勉強笑道:“你倒是想得明白。”
韓思萊很認真地看他:“不是想得明白。”
他不往前走了,頓住在路燈下,暖光從他頭頂灑下來,韓思萊靜靜望向霍駿:
“是一旦喜歡上了,就沒有道理可言了,是不是?真能想明白,能提前想好合適不合適的,就不是喜歡了,對不對?”
霍駿半天沒有緩過神來。
韓思萊說的話在他腦中盤旋,霍駿揣著一顆被撩撥得七上八下的心,原本緊緊束縛著他的「成熟穩重」忽然之間變得脆弱不堪一擊,他那顆鼓譟的心幾乎要從胸腔裡跳出來,他發現他沒那麼慈祥,他也有可怕的佔有慾。如果是眼前這人的話,即便是天上星也要摘來變作枕邊月的。
他再看向韓思萊的時候心境有了那麼一點變化,喜歡是沒道理可講的,他能不能為他的「沒道理」任性一次,不顧後果地去說給韓思萊聽呢?
“霍駿。”介乎於少年和青年之間的聲音,清朗好聽,打斷了霍駿的思緒。
他只疑惑是自己幻聽了。
韓思萊有些緊張,他不夠霍駿那麼高,站得近的時候需要微微仰頭。
路燈的光芒把他的白襯衫輪廓暈染得柔和,像個油畫裡走出來的神使。
他篤定地站在霍駿跟前,平靜的語氣很好地掩飾了他的緊張和顫抖:“今天我不想叫你霍老師了。”
霍駿眉心猛跳,下意識朝他的方向側了一點頭,似乎是疑心剛剛耳朵出了問題。
這正巧給了韓思萊方便,他輕笑一聲,微微踮腳,吻落在霍駿的唇邊:“我喜歡你。”
燈光照著兩個人,年輕明媚的那個,嘴角彎彎,睫毛微顫;
沉著穩重的那個,卻是早已呆若木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