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昭反倒覺得這個孔廠長挺好玩,對什麼人都笑呵呵的從來不生氣不甩臉色,讓人猜不到她心裡的想法,看著很和氣了就放鬆警惕。
管理一家大工廠不是件容易的事,工人的素質參差不齊,一味的拿規章制度去壓工人也不是長久之計。
之前方舟在這裡做管理的時候就管的特別嚴格,開始還好,後面工人的怨言就多,陸陸續續出現辭工。
不是說方舟不合適幹這個崗位,只是每個崗位都有其階段性,廠子剛開始的時候確實需要方舟這樣一位鐵面無私的廠長來嚴格管理才能讓廠子走上正軌。
但隨著廠子的規模不斷擴大,工人不斷增多,孔廠長這樣的圓滑之人反倒更適合管理廠子。
梁昭看到孔廠長那張胖乎乎的圓臉就樂,“我們就是來隨便看看,你們有事就先忙你們的,不用管我們,我們自己逛逛。”
已經修煉成精的孔廠長怎麼可能把董事長和副總晾在一邊,趕忙賠笑著在前面引路。
現在廠子裡已經沒有多少工人是鶴嶺村的了,鶴嶺村正式成為旅遊村之後,村民每年都有分紅,而且像七嬸她們這批工人都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兩三年前廠子裡就給她們辦了退休,現在家裡領退休金,再幫著管一管村裡的雜事。
比如盯著點進村的遊客,別讓遊客隨便摘花摘果,不能損壞村裡的公共設施等等。
年輕人也很少在基層,梁氏集團每年都有兩次固定校照,她們的能力如果達標會透過校招進入集團內部當實習生,實習期能力出眾者可以轉正留下,對實習生的考核很嚴格,並不會因為她們姓梁就區別對待。
梁昭和阿喜先去生産車間看了一圈,之後跟孔廠長她們幾個管理在辦公樓的會議室又談了會事情,四點半出來又去了另一座工廠,直到晚上八點多才回村。
兩人已經在鎮上吃過飯了,明天梁昭還要去縣城,到家洗漱完跟三個孩子還有陳蕪影片到十點多就睡了,隔天早早就起來吃早餐,然後獨自驅車去縣城醫院。
其實縣城醫院的醫療條件遠不如粵西市區,早些年梁母也是在市區的醫院接受治療,但她還絞盡腦汁的想從醫院出去找她的老情人。
梁昭不清楚周湘是否知道這事,她也管不著,梁母的病情得到控制後就轉回了縣城醫院。
這幾年梁母一直住在療養院,身邊有兩個人照顧她。
說是照顧,其實就是看著不讓她逃跑,跟坐牢沒區別,一點自由都沒有。
梁昭覺得作為‘女兒’,她能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起碼她沒有將梁母丟到大街上不管,雖然她很想這樣做,但樹大招風,她總要多想想這樣做會帶來的後果。
她有多久沒見梁母了?一年?兩年?還是三年?
記不清了,總之是很久了。
她就這樣站外面,隔著玻璃看躺在床上插滿各種管子的梁母。
病痛將梁母折磨的只剩下一張皮,胸腔心髒微弱的起伏卻又在告訴來人她還活著。
重症病房一般情況下不會讓家屬進去的,允許進去的多半是裡面的人已經不行了。
梁昭按照醫院規定穿好隔離衣,做了全身消毒,由醫護人員帶著進入那個房間。
裡面冰冷,安靜,只有儀器的滴答聲在流轉。
她居高臨下的看著病床上的梁母,不悲不喜,冷血到沒有任何情感流露,她知道梁母此刻是清醒的,甚至睜開了一條眼縫在看她。
迴光返照。
她藏在口罩下面的嘴角微微上揚,附身靠近梁母,第一次這麼溫柔的在對方耳邊說話。
“母親,我來送你上路了。”
梁母的瞳孔驟然擴大,發出驚恐的嗬嗬聲,她不想死!
可她全身上下就只有眼珠子能動,她親眼看著梁昭抬起手拔掉了氧氣管。
滴——
接著就是死一般的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