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陵走出房門，與在外等到來回踱步的妙緣四目相對。
“他們…”妙緣遲疑地問。
他也沒辦法，青陵就那麼進去了，商長珩的陰氣又不會傷害自己的媳婦兒，可他就不行了，站在門口連屋都進不去，更別說看著青陵了。
“當然是死了。”青陵回答得理所當然，指腹還摩挲著那枚銅符，語氣與平時沒什麼兩樣，淡漠且冷，“死有餘辜。”
阿蘭飼養鬼蠱少不得傷人性命，朱彥璋更是始作俑者，青陵出手即便是擺到陰行來說，那也是合規矩的。
實則僅憑他們兩個換人命格這事兒，在妙緣看來就已經死不足惜，青陵做事完全不留一線的性子他也有所瞭解，但不知為何，還是覺得青陵此刻似乎…心情鬱郁，而且似乎有什麼不太一樣了。
兩人在客棧一樓要了茶點，等另外兩位回來時，妙緣才發現青陵手裡捏著的東西。
而青陵身上的氣息似乎也在此刻終於完成了蛻變，妙緣終於發覺那一絲古怪從何而來，當即問道：“你…此物是法器？”
“嗯。”青陵正心煩意亂，沒注意到妙緣震驚的神色，隨口敷衍道：“還不知用處。”
“它…”妙緣頓了下，“你沒發現嗎？”
青陵終於注意到妙緣神色有異，也愣了下，“什麼？”
妙緣緩緩道：“…小僧現在瞧不出你的純陰命了，青施主。”
青陵也露出了愕然神色，他低頭看了看那枚銅符，澆鑄做工絕對算不得精細，而且鏽跡斑斑，握在手中倒像一塊溫熱的玉，青陵原本只在乎它上面的那個卿字，這會兒才想起，那個叫方一的人將它遺留在了客房，而房中另外兩人無需用什麼遮掩自身的東西——方一拿著它，是為了遮掩什麼？
因果？
不，不對。
青陵在心中暗暗否認，這東西絕對擋不住天道定下的因果，方一用它一定是為了遮掩同為陰行中人察覺出他的不同來。
畢竟所謂的大藥、屍生子、純陰命與至陰體都只是旁人能感覺到的，對青陵自身而言，他能感受的只有自己修習術法之時更加順手而已。
就像商長珩認出了方一一樣，方一一定也在感受到陰氣的瞬間，就認出了商長珩，而他那時心緒震蕩，或許是錯愕或許是驚恐，總之在倉促逃離之時，甚至連這護身遮掩氣息的法器都遺落在了那間屋裡。
青陵愈發不安。
而熟悉的陰氣在此刻回歸，青陵猛地抬頭，商長珩與祝樂知前後腳進了客棧的門。
商長珩的神色看不出什麼，只是在與青陵四目相對時微微一怔，隨即露出幾分驚喜的笑，上前撫了撫青陵的頭，低聲說：“這樣很好。”
祝樂知就不如他那般鎮定，直接目瞪口呆，拉開妙緣身邊的椅子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低聲問道：“怎麼回事啊，他？”
“法器，也是好事。”妙緣是當真為青陵鬆了口氣的。
這體質於他而言，其實弊大於利，如今能遮掩起來，總是會少許多麻煩的。
他又問祝樂知，“那你們？”
祝樂知搖搖頭，眉心微蹙，“…什麼都沒瞧見，我被陰氣擋在外頭半天，等商前輩出來，就跟著一起回來了。”
站在青陵身側的商長珩此刻淡淡開口：“你們可以走了。”
妙緣與祝樂知同時：“什麼？”
“我的因果已了。”商長珩只低頭瞧著青陵，一下一下地撫著他的眉心眼角，“我們要回去了，你們也不必再跟。”
因果已了。
青陵的心彷彿在一點點地下沉，沉入了深不見底的暗淵。
他想，我們要回哪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