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啊!!別、別殺、別殺我!!不要!!!”
“不對…不對,我死了…不,不不我沒死我沒死…我…我死了,不…”
青陵的腳步一頓,沒人能坦然地接受自己已死這件事,他又偏頭看向仍舊臉色緊繃隱忍著暴戾殺欲的商長珩。
那他呢?
生死之間走一遭,就算殺光仇人他也不能再活過來,早在千年前就覆滅的古周更已是歷史,他的執念與因果由千年前而起,卻未必能在千年後圓滿。
“也許…”青陵低聲說,“想起來也不是什麼好事。”
商長珩微微頓了一下,他蒼白的臉上浮現一抹古怪笑意,殘忍而冷戾。
“世上哪有那麼多的好事。”他說,“因果總要有個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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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樓,青陵大抵也摸清了這家黑店。
誆騙過路人進來,殺了做成陰菜,再賣給宋成這樣的人吃。
大抵是知道自己在劫難逃,兩人剛一走下臺階,宋成便跪著攔路,他早沒了方才擺長輩譜的氣定神閑,而是砰砰在地上磕了兩個頭,說:“二位,二位,你們也不是尋常人,求二位放小人一條生路。”
二樓的哭嚎聲更多了,大抵是其他亮燈房間的迷魂.香也被熄了。
青陵問:“你吃的那些人,也求饒過麼?”
宋成愣了下,臉上的表情似哭死笑,“可人不是我殺的啊,我拿功德來續命,我這一輩子,撈水漂,渡水鬼,攢了一身的功德,可日子到了還是要死,我不想死啊,我想活,小公子,小公子,只要你多攢些功德,來這店裡便可長命百歲!您就放過我們吧!”
青陵怕死,他覺得這是人之常情,但靠吃人來茍且活命,他還做不到。
於伯教他向善,青陵覺得不行,他從來不是會乖巧聽話的性格,瞧上去安安靜靜的,心裡卻有自己的主意。
哪怕是此刻,是非於青陵而言,有他自己判定的標準,這家黑店草菅人命,就是該砸,殺人兇手,就是該死。
這也無關什麼義憤填膺,只是青陵覺得該這麼做,於是便來了。
之前的楊家滅門也好,還是如今也好,都是他覺得這些人該死,無關於什麼天行有道,而是這些人在他眼裡就是該死,說不定還能順手撈一筆功德。
“不想死就不用死了麼?”青陵語氣如常地問。
宋成愣住了,他又說:“不用死的機會就在眼前啊!什麼天道,那些個達官貴人草菅人命的事也沒少幹,不還是風光瀟灑錦衣玉食?!他們吸窮人的血活著享樂,我吃幾個人續命而已,我活著,還能渡更多枉死的水鬼入陰曹,這是功德,是大功德!難道就我該死嗎?!”
青陵一視同仁,“沒關系,遇上的話,就都殺了。”
宋成這下哽住了,他沒想到這面相和善柔弱斯文的小公子,竟然是這麼個冷性子,簡直是油鹽不進。
說他善,不像,說他惡,也不是。
商長珩在一旁笑出了聲。
宋成在那真心剖白,以利誘之,說得好像還挺有道理,但青陵是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啊,他的固執都在很奇妙的地方上。
“少費力氣吧。”商長珩輕嗤,他是個死人,更見不得有人用這種法子續命,“不如說說那個道號九靈的東家在哪。”
他看向耷拉著尾巴和耳朵已經絕望的豺妖。
豺妖一個機靈,他頂著豺的腦袋發出苦笑:“東家每隔一月便會回來一次,若要算來,便是明日了。”
青陵又問:“可今日便來了客,所以這客棧的陰菜,是你在做?”
“是。”豺妖答得倒是爽快,“來此的客人用飯前都會簽個字據,將功德供給東家,每隔一月,東家會來收走這個月的字據,這做陰菜的手藝也是東家教的,否則我這種山間野獸,怎可能短短百年就有如此修為。”
青陵心想,還挺巧,明日就回來。
這不就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