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欣賞不加掩飾。
而青陵那雙漂亮清透的雙眼卻向他看了過來。
“商長珩,你不能離我太遠,是麼?”他問。
他發現了。
商長珩“嗯”了一聲,動了動手腕。
婚契可不是一張隨隨便便的紙,那是比人間明媒正娶更正式的契約,過了天道也過了陰曹,他們的手腕上牽著沒人能瞧見的紅線,這東西不束縛人,只束縛鬼,商長珩甚至能依靠這種玄妙的感覺,感知青陵的生死。
故而在下河村時,他才能找到青陵的所在之處,其實他們當時相距並不遠,只是不在一方天地而已。
“難怪。”青陵像是自語,又嘆了口氣,他也憋了好久,如今商長珩不做悶葫蘆了,他也就不吐不快,“你之前說…覆水難收。”
提起這個,商長珩更是鬱郁。
青陵分明是對千年前的那個商長珩動了心思。
“不錯。”商長珩冷硬道,“覆水難收,死了就是死了,厲鬼與人不同,你早該知道的。”
“但你也與他們不同。”青陵說,“千年厲鬼卻保有神智,你的記憶也在恢複,但時隔千年,縱是活人,也不可能多年來全無變化,你…本也不必介懷的。”
商長珩卻笑了,他說:“介懷的是你,青陵。”
不過一句話,卻振聾發聵。
真正在介懷的是誰?
青陵怔了許久。
他貪婪地用商長珩的過往,添補自己有生之年的空缺,他對那個早逝的年少將軍欽佩敬服,但如今的商長珩站在這裡,千年折磨,他早非昔日,而是化作怨念深重的厲鬼。
他們本就是同一個人。
於是青陵本就蒼白的臉更是沒了血色,他唇都泛起霜雪色來,他張了張口,竟沒說得出來話。
“你看見的那些,我都不記得。”商長珩說,“我記起來的,是廝殺,是死亡,是失去,他們一個一個地死去,江山被一座城一座城地蠶食,東夷人拿他們的血肉果腹,用他們的骨做杯,做擊戰鼓的槌,剝下他們的皮,製成旌旗,火燒,砍碎,活剝…”
他的聲音已經開始顫抖,陰氣又控制不住地翻湧。
於是商長珩停了下來,冷靜了須臾後,將陰氣又妥帖地收好,才接著說:“青陵,我就是厲鬼,你怎麼想都好,但定了婚契,你就是我的妻。”
青陵終於明白商長珩為何說他只能是厲鬼。
他記起來的,都是讓厲鬼怨念更深重的東西,從他口中得知的東西,與自己恢複的記憶終究不同。
青陵不免有些失望,可同時萌出的還有另一種情緒。
又是那種感覺。
心口酸澀。
也不知是為自己那倒黴的命數,還是在為商長珩這既定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