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9.斷生
偌大的祠堂就剩下了青氏的幾個人,連最開始跟來的雜役們都不見蹤影,而青從南他們回想起來,也遍體生寒,他們根本就沒注意到在馬車上的時候,那些雜役就沒說過話,下了馬車進祠堂後,更是直接消失得無影無蹤。
動不了青陵,他們卻不想等死,又出門想要駕車離開,結果出了祠堂門才發現,連馬車都不見了,周圍都是濃鬱的大霧,這座祠堂小院彷彿成了海上孤島。
四人幹脆沖入濃霧,這次沒了青陵隨行,可他們繞來繞去還是回了祠堂門口。
試了很多次筋疲力盡後,四人無奈只得再回祠堂,正好碰上在主屋的青陵。
青陵也看見了一直跟在青從南身後的女鬼,他的視線頓了頓,又若無其事地準備拿著手裡的書冊離開。
青從南忍不住開口:“等等。”
青陵神情淡淡地回頭。
“你…”青從南吞了口唾沫,問道:“你拿的是什麼?”
他其實想問剛才青陵在看什麼,或許是自己都懼怕那個答案,於是話到嘴邊就拐了個彎。
“族志。”青陵揚了下手中的那本冊子,“你們苦心孤詣,造出一個八字十神屬陰的屍生子來送給斬龍山下的邪祟,我總要查一查是為了什麼。”
斬龍山中長日無聊,青陵便養出了愛看書的性子,不拘於正史野史雜記還是小話本,雖不能過目不忘,但總好過打發時間,適才忽然想起來青氏連祠堂族譜都有,祖上又曾風光過,應是會有記載家族變遷的族志,果然在祠堂內找到了。
聽得此言的青從南卻臉色一變,“你…你怎麼知道的?”
“不難猜。”青陵語氣仍舊是近乎漠然的,“在特定的時間內將孕婦殺死,再取出孩子,倘若孩子沒死,便是個按照定好時辰出生的屍生子,再讓我與古墓中的邪祟定親,在確定婚契成了後將我帶回來,你們定然有自己的謀算,也許是為了地底下的那具活屍?但你們大概沒想到,被剖腹取子的女鬼還能回來,我只是很好奇,屍生子只要産婦身亡即可,你們為何要將她虐殺至死?”
盡管沒有人明說,可那麼多蛛絲馬跡擺在眼前,青陵又怎麼猜不出來,那女鬼就是他的親生母親。
從沈丘心的死法上來看,她生前分明曾遭受過非人虐待,又不知用了什麼法子被水嗆死,而後才剖腹取子,何其殘忍。
“當然是想煉鬼成煞。”開口的是青從瀾,“死得越慘,煞氣越重,煉成了就能放到這養屍陣中做養料,只是沒料到未能拘到魂,還成了今日的氣候,若是無人相助,她留於人間早該魂飛魄散,怎可能過了這麼多年才開始報仇?”
說罷,青從瀾語氣軟了些,“可這些當真與我們無關啊,你母親也是個八字屬陰的女子,當年你祖父說,我和他誰能先與八字屬陰的女子生下這個孩子,青宅的家産便是誰的,我將你娘藏了許久,卻還是被他發現,強行討去做了妾室,在那之後我救再沒插手過這場謀劃,青陵,冤有頭債有主啊!”
青陵沉默須臾,真相與他所想大差不差,不過幾息後,他平靜道:“或許吧,但厲鬼殺人不講道理,她已經殺了因果外的人,至於你…方才可是當著她的面,要殺了她的親兒子呢。”
其實那女鬼已經沒什麼理智,全憑著一股怨氣殺人,青陵不過是因這對夫妻剛才想要殺他的事,小小地報複一下而已。
“我們也是…迫不得已啊。”趙雲柔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做出那副柔弱又仁善的模樣來,輕聲說:“青陵,你不知曉,當年咱們生意出了事,家中實在沒有銀錢打點,你祖父他便想到了斬龍山下的古墓,咱們青氏世世代代守著那座墓,本想著僱些人去借點東西出來,待日後周轉開了,便贖來還回去,可那次去的人就回來了你祖父一個,東西也沒拿到,只拿到了個什麼法器,還因此…驚醒了斬龍山下的那位,你祖父費盡心思保下青氏的家業,不都是為了你們這些後輩麼?”
青陵“哦”一聲,直白道:“所以你們為斬龍山下的邪祟準備了一個大藥,藉以平息他的怒火?”
“自然不是!”青從南忽然開口,“婚契定下,他就算是被你綁在了身邊,倘若想要在陽世行走,還得靠你!就像那些個能馭鬼的方士一般,有這樣一個夫君,別說是這小小的臨蒼城,就算是讓青氏再往上走一走也不無可能!”
青陵冷笑。
難怪商長珩剛從斬龍山下出來的時候就那麼惱怒,一群人跑他墳裡拿走了東西,還強行給他娶了有青氏血脈的男妻,青從南竟然還妄想借用婚契來馭鬼,簡直是異想天開。
連商長珩都忍不住出現在青陵身邊,笑出了聲,“果然學藝不精,馭鬼用婚契,真是笑話。倘若換個人來,從斬龍山中出來的那夜,就是你的死期。”
“三弟。”青文林也低聲道:“事已至此,咱們總歸是血濃於水的呀。”
青陵冷笑,這會兒想起來血濃於水了,他也不欲多言,只留下句“自求多福”便瀟灑離開。
畢竟要殺他們的也不只是女鬼巧蓮,還有個更恐怖的商長珩呢,連他自己現在都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還指望他能救別人?
青陵拿著族志回自己的小屋,他自己的身世是快要弄明白了,可世世代代守著斬龍山古墓的青氏與商長珩的因果還不知是什麼,能有人守陵的,要麼是怕墳墓被盜,要麼是有王侯的家臣忠心不二,甘願為主子守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