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衝出了一段路後,回頭一看,只見阿黃轉身飛快地朝迴路奔去。此時我也顧不得它,加快步伐向那廟奔跑。痞子已經轉過牆角,消失在我的視野中了,那裡是廟宇的大門,而陳星哥在抵達廟宇的屋簷下時,腳步一滯,抬頭看了看牆面,才再次向前衝去,只是速度並不快,甚至看起來有些艱難,好似拖著沉重的沙袋。
此時空氣愈發的寒冷,我感覺風打在臉上好似針扎一般,冷得直入骨髓,而周圍枯萎的雜草隨著靠近那廟宇,逐漸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霜,被壓得毫無生氣,天空中的雲更像是要壓到廟宇的屋頂上一般,不斷地朝那邊聚集。他們倆此時都沒有了聲音,只有凌亂的腳步聲時不時傳入我的耳朵中。
空氣中莫名的寒意讓我們的腳步都不是很快,而比我更靠近廟宇的陳星哥卻顯得異常步履沉重,幾乎是每稍微跑幾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歇。然而除了幾乎能把人凍成冰塊的寒冷我並沒有感覺到其他任何異象,內心的那種恐懼感也只是來自於父母的話帶來的沉重壓力。
痞子從我會走路開始就和我玩在一起,我們倆的感情跟親兄弟一般,而陳星哥也是一直帶著我們倆,是我們倆的大哥,同樣是鐵打的關係。如果這裡真的有什麼危險的話,我也必須要和他們在一起,雖然沒有那能力保護他們,但也可以帶著他倆逃命啊。
想到這兒我的腳步絲毫不停歇,隨著我越來越接近廟宇,我覺得空氣冷得凝固了一般,儘管我穿著厚實的棉衣,但我全身都如冰塊一般,根本抵禦不了這種深入五臟六腑的寒冷,我的呼吸也變得愈發粗重,腳上更像是掛了鉛球一般,連抬起來都有些困難,而越靠近那所廟宇,這感覺愈發強烈。
直到我艱難的來到距離廟宇不到50米的距離,陳星哥這才剛剛轉過牆角,之前一直不做聲的陳星哥終於說話了。
“痞子!你……你在裡面嗎?”陳星哥喘著粗氣喊道,他孤寂的喊聲在曠野迅速被寒冷吞噬,轉瞬間便歸於寂靜。
然而痞子根本沒有回答他,四周一片寂靜,甚至連一絲風聲都沒有。空曠的四周除了我的腳步聲就只有陳星哥粗粗的喘氣聲。
“痞子!說話呀!”陳星哥有些著急了,接著他又急急地大聲喊道,“阿光,快過來!”
聽見陳星哥的話,我加緊步伐,儘管每一步都很艱難,我感覺我的膝蓋都被凍得難以彎曲,腳也根本不聽使喚,但我還是竭盡全力來到了廟宇的附近,但是這次我終於感覺到了不對。我明顯的感覺到廟宇周圍竟然比來的路上稍稍暖和一些,但是依舊冰冷刺骨,這種冰冷不同於冬季的寒冷,而是由內而外散發的,好似是我的心臟被灌了冰水一般。而且整個牆面上結著一層厚厚的霜,使得原本紅色的石灰牆此時異常的灰白,我甚至能看到那些細小的如花朵一般的冰晶。更奇怪的是廟宇四周的空氣好似火焰燃燒的熱流一般上下波動,使得整個建築看上去像倒映在水中一般模糊不清,而再看頭頂的雲層,低得似乎只要站在屋頂上就能伸手夠到。
此時天已經有些變暗了,那雲更是黑得如墨一般。整個建築在白與黑的色調下異常的蒼涼,猶如經歷了千年的風霜。我回頭看了一眼來的路,盡然發現那裡不知何時起了濃濃的霧,遮天蔽日的霧氣讓我的視線延伸到一百多米遠的距離就戛然而止,使得我們所在的廟宇猶如一座海上的孤島。
如此異常的天氣讓我心裡莫名的泛起一絲恐懼,好似火山爆發一般瞬間就蔓延到了全身,我嚥了口口水,卻無法嚥下直衝天靈的害怕與無助,更顧不得此時眼睛再次升起的灼燒感,這種感覺一次又一次的升騰,竟然在漸漸抵消那詭異的寒冷,此時於我而言似乎並非是一件壞事。
我不顧一切的朝大門跑去,陳星哥在那裡,他是我現在唯一的依靠了。不過十幾米,走起來卻顯得如此艱難,當我來到大門前時,感覺那區區幾分鐘好似幾十年一般漫長。我雙手撐著膝蓋大口大口的喘氣,莫名的害怕加上四肢冰冷,讓我的體力幾乎透支完了,而我根本不知道這種恐懼到底來自哪裡。
我稍稍喘了口氣,抬起頭來,發現廟宇的大門是緊閉著的,這大門原本刷著紅色的新漆,然而現在卻被霜染成了蒼白色,門框上也貼著一些黃色的紙,而紙上的字卻不同於那和尚家裡的,而且是金色的,不過沒有沾染上一絲寒霜。就在此時我在牆頭看見了一個身影,那正是陳星哥。
“陳星哥!”我慌忙叫道,還帶著些許哭腔,終於找到依靠了。說著我就往前走了幾步,來到牆角下。
聽見我的聲音,騎在牆頭的陳星哥回過頭來,然而他卻緊皺著眉頭,眼中滿是驚異,卻同時透著一絲堅毅。
“阿光,你在外面等我,我看見痞子了,我去把他帶出來。”說完他望向院子裡做著深呼吸,好似在給自己壯膽。
“可是我怕,我也想進去。”我的聲音開始發抖,當我看著陳星哥背後厚實的雲層,心裡那恐懼感更加強烈,不想一個人呆在外面。想必他也看到了,我看到他的手也在不停地發抖。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然而他還是強裝著嚴肅地說:“不行,你就在外面等著,千萬別進來。”
我看不到院子裡的情景,但是從陳星哥那驚恐的眼神中可以感受到,裡面必然有什麼恐怖的情景,可是他還是毅然決然地翻身跳了進去。傳入耳朵的是他漸行漸遠的腳步聲。
或許並沒有什麼危險,僅僅是可怕而已,我們小孩子都有點怕黑,也許裡面是一片黑也說不定,這麼厚的雲在空中,估計裡面是一片漆黑了。
我瑟瑟發抖地蹲在牆角,等待他們。然而過了許久,還不見有人出來,甚至連腳步聲也沒有聽見,我有點等不及了,萬一他們出事了怎麼辦,在這段時間裡我內心的恐懼感也稍稍消散了一些。我站起來,看了看兩邊的牆。我這邊的牆有些高,我試了一下只能勉強夠到,卻沒有地方借力攀上去,不知道陳星哥怎麼進去的。而另外一邊牆腳有一個土坡和磚堆,我正好可以從那裡進去。
見狀,我壯了壯膽就毫不猶豫地走了過去。就在我走上土坡準備翻牆時,在我的眼角處出現了一個白色的身影,我回頭看了一眼,卻見一個人從遠處的河邊緩緩走了上來,正是那我在家門口看到的人,與此同時他也看見了我,只見他的臉色轉瞬間就變成了驚恐和焦急,立即毫不猶豫地飛快朝我這邊趕來。然而這一來不要緊,卻讓我倒吸了一口冷氣,只見他雙腳離地,騰空而起,竟然就這樣不借助任何外力好似幽靈一般直愣愣地飛了過來,功夫裡的飛簷走壁也到不了這種程度,要是再把雙手前伸不就是奧特曼嗎!
可我哪管這些,這一眼就嚇得我的心一下跳到了嗓子眼,大腦瞬間一片空白,驚叫了一聲“鬼啊”,連滾帶爬地順著土坡跳進了院子裡,院牆本來就高,我這不顧一切的一躍,剛落地腳下一軟便撲了個狗啃泥,腳踝處傳來了劇烈的疼痛感,我忍不住捂著腳側躺在地上直哼哼。
然而還沒等我哼幾聲,一股凍徹脊骨的寒意便瞬間侵入我的身體,讓我在那一瞬間感覺自己的意識都差點被凝固,眼前更是猶如被人猛擊了頭部一般一黑,差一點就昏厥過去。若不是眼睛再次傳來的灼燒感使我清醒過來,只怕我就真的暈死過去了。與此同時,我感到胸口忽然慢慢升騰起一股溫潤的暖意,猶如涓涓細流一般緩緩流入並滋潤著我的身體,使我不論是眼睛還是腳踝的疼痛或是全身的寒冷都有所緩解。
稍稍喘了口氣,我抬起頭,朝院子裡張望,眼前的情景卻讓我內心一顫。
我最先看到的是痞子和陳星哥,他們倆背對著我一前一後一動不動地站在院子的中心位置,好像雕塑一般,陳星哥雙腿交錯,右手前伸正欲拍向痞子的肩膀,想來是看見痞子後走過去想要叫他。而在前面的痞子卻直直的站著,頭向左偏轉,似乎在看什麼,我這邊真好能看到他的側臉,他微張著嘴,眼中盡是驚恐之情。而他臉上分明的血色卻表明他們並非是被凍住的,而是由於某些原因被定住了全身,這是西遊記裡才有的情節,竟然就這樣呈現在我的眼前,讓我完全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不過10分鐘前,他們還活蹦亂跳的在我面前,現在卻好似木樁一般一動不動。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難道是廟裡的觀音菩薩活過來了?可為什麼要把他們兩個無關緊要的小孩子定住?是不是他們做錯了什麼?我會不會也被定住呀?
我想著,視線順著痞子的視線望去,那才是真正讓我驚訝的情景。
只見廟的屋簷上以及兩邊的牆腳處,密密麻麻分佈著無數雙如幽靈一般幽綠的眼睛,在陰影下顯得格外清晰,此時正靜靜地望著我們,不帶有一絲情感。在廟宇的院子裡,亮光幾乎完全被雲層阻擋,而覆著厚厚白霜的牆壁此時顯得格外明亮,白森森的異常瘮人。四周飄著細細的白雪,然而雪只落到屋簷的位置就消失了,根本不會接觸到地面,空氣中沒有一絲風,靜的只能聽到我因為緊張而有些急促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