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前一陣的來信裡跟我說了件事:國內搖滾領軍人物崔健已出了專輯《新長征路上的搖滾》1989),據說很轟動,讓我注意商店裡有沒出售。他還說相對於國外搖滾他還是更喜歡本土的搖滾,他舉了香港beyond樂隊為例。說如果國內有一支自己的搖滾樂隊,肯定是意義非凡的,因為它是有根的。
我拿著信紙,覺得該讓他來寫樂評。
崔健是靠《一無所有》叩開了中國本土搖滾樂的大門傳奇人物,他的add樂隊也是最出色的本土搖滾樂隊,他出專輯當然是一件大事。但因為搖滾樂的敏感度,國內出版一波三折,有多個版本,也不知哪個是正版。
當我終於買到一盤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那天我拿到磁帶關在家裡翻來覆去聽到深夜,心情一直不能平靜,彷彿眼前充滿了一片光明,我想起光寫給我的賀卡:屬於我們的時代終於來了!
元旦舞會之後,緊鑼密鼓開始了第二期“樂友排行榜”的電臺直播。節目由經濟調頻播音員阮舟主持,光和我作為“樂友”歌迷會的嘉賓客串。
這是我第一次進電臺搞直播。通常沒經驗的嘉賓第一次應該是錄播,也就是先按部就班錄好,唸錯稿時可以剪輯修正,然後時間到,錄音播,不會有差錯。如是直播就帶有風險,但經濟調頻電臺當時就是以直播為突破口,敢於嘗試才獲得成功。這次邀請嘉賓參與直播在當時業界也是鳳毛麟角。光有經驗問題不大,我的壓力可不小,生怕唸錯了稿子。
此外還有個事兒讓我點擔心,那就是本期排行榜第二名是最新上榜的崔健《新長征路上的搖滾》,
電臺裡對國內搖滾的態度還是個未知數,如果換曲還得麻煩。
生活就是這樣,在你為此擔心糾結時,結果往往出乎意外:最後關頭,啥事沒有——
節目組順利透過了。
我的心忽然就安定下來了,信心倍增。
這期榜單裡面我最看重的就是崔健的這首歌,它具有強烈象徵意義,它來自中國大陸本土,其高度與其他港臺商業很濃厚的愛情歌曲不是一個層面的。為了崔健的這首歌,也位為了將來臨的屬於我們年輕人)的時代搖滾時代?),我必須全力以赴。
直播間裡阮舟穩定的整體把握,光不慌不忙的穿插介紹,都像是在激勵我,雖有幾處說得有些疙瘩,但無礙整體。終於到了《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劉元的小號一出來,我的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心緒難以平靜:這是怎樣的一個歷史的時刻啊!
直播任務有驚無險、順利完成!結束後阮舟和我們相互擊掌慶祝。我十分興奮,像是完成了一項重大的使命。主要是因為《新長征路上的搖滾》——國內電臺鮮有的本土搖滾樂的播出,這影響力……!
出了播音室厚厚的大門,邵主任已站在門口,同我們握手相賀:
“你們一起來會議室吧,小阮,你也來。”
當下我的心又從成功的喜悅落到不安狀態,我看了看光,沒有表情,沉穩如常。
電臺會議室裡燈火通明,邵主任和大家宣佈了電臺關於“江南娛樂宮”後面的計劃:因節目反響強烈,從下一期開始電臺將推出“浙江經濟調頻流行)歌曲排行榜”,其資料是由每天幾百封來信的聽眾自己推選和“樂友排行榜”相結合,在每週六的節目中播出。
由於海量信件統計是個問題,就讓我們歌迷會每天安排人員來電臺處理來信有一定報酬),然後每週將統計結果整合出排行榜報給電臺。沒有的音源也由歌迷會提供,會在最後友情提供裡播報。
結果比我們想象中的要好。我不止一次發現:放低期望值通常會給你好結果。
電臺直播之後,歌迷會影響力又擴大了不少,單位的年輕人無論來自何部門,十有八九是歌迷會成員。我和光也成了“明星人物”,走到哪裡都有不相識的人和我打招呼。
一次去醫院看病,那個已過而立之年的醫生看了我病歷卡上的名字,居然問我是不是電臺節目中那個歌迷會的嘉賓。我只能承認,這下可好,病都不診,只顧跟我瞭解歌迷會的事情,說他們醫院也有很多人感興趣,還在我病歷上留下他的電話號碼……讓我哭笑不得。
同時“樂友”歌迷會也逐步走向正規,每月一期的排行榜刊物增加了歌迷互動的副刊,內部樂庫資料也大大擴充,磁帶品種幾乎囊括最新港臺部分歐美)的新專輯和精選集。
歌迷會管理人員構成也順理成章,像一個小型公司般運作起來:光為秘書長,負責外聯及歐美部分事項;我任會長,負責內部管理和排行榜期刊編撰印發及港臺部分事項;孟寒為音像製品管理員,負責會內音像製品增添、複製、出借、管理;雪莉因為會用打字機,成了會里的秘書,負責會刊資料等文書列印;神秘的琳達是財務兼後勤,會里的收支賬目和聯絡組織活動和後勤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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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每個“部門”還有配有幹事,以將各類事項落實到最後一步。
醫院的事給了我一個啟發,我們可以抓住機遇將歌迷會擴大化,走出湖畔,走向社會,在杭州城的音樂傳播史上留下一筆。
我和光說了想法,他也早有此意。但他認為這麼搞就必須使歌迷會合法化,這也是歌迷會長久生存的必經之路,他會去相關部門諮詢。在此同時,吸收社會上的人員,讓更出色的新鮮血液補充進來很有必要。目前單位裡的人員音樂水準還是比較狹窄,只停留在港臺層面。
“我們要兩隻腳一起走。”光說:“一方面我去相關部門諮詢,可以的話報備審批;另一方面,開放招收單位以外的人員入會。”
“具體怎麼操作。”我問:“去貼傳單嗎?”
“不用。”光的口氣很堅決,好像已是成竹在胸。鏡片後的眼神又流露出熟悉的智慧……或是狡黠?“歌迷來信。”他平靜地說。
“啊!”傻傻的我只能用一聲驚歎來表示對光的崇拜之心。
“明天開始我每天下班會去電臺幫忙處理聽眾來信,從中找些本市的、對音樂有想法、有潛力的來信留下地址,再與他們單獨聯絡。如果順利,歌迷會規模和素質會上一個臺階。”
“有來信作為判斷,可以直接找到優秀的人,太妙了!”我信心百倍。
無論何時何地,光都會給你沉著冷靜。雖然光不是大帥哥,甚至廋得有些弱不禁風,但他讓你踏實和安全感——我不由佩服琳達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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