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有一種回答,想讓他們分開,除非他死,倘若那個女孩兒和孩子出事,他也絕不獨活。
每個字彷彿都沁著血。
對上兒子那種恨極了的目光,良久,裴謙竟然鬆口了。
卻不是因為來自父親的心軟。
本就是聯姻之下的産物,裴謙對這個兒子並無多少真情實感的父愛,只是恍惚間,他在裴轍身上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到底……動容了。
“你們可以在一起。”在裴轍不可置信的驚喜目光中,裴謙冷酷地道:“前提是,你與海城宋家二小姐成婚,生下繼承人之後你們可以離婚,而裴家也再無大少爺裴轍這個人。”
裴轍知道,這是裴謙做出的最大讓步。
於是一個月後,裴宋兩家的世紀婚禮轟動一時。
裴家選擇宋家算是向下相容,其實一開始有更為匹配的選項,只是裴轍未婚生子的名聲在外,但凡有實力的家族都不會想要個有二心有太多不確定因素的女婿。
婚後,裴轍不願意碰宋家二小姐宋韻秋,讓其做的試管,一年後,宋韻秋生下一子,裴轍馬不停蹄地離婚,離開了裴家,然而兩年後,生下的那個兒子體弱多病,在一次持續高燒不退後夭折。
這原本與裴轍並無關系,牽扯不到他,他已經完成了裴謙的要求,但大概命運弄人,妻子在這時身患重病,需要天價治療費,根本不是已經不是大少爺的裴轍能夠負擔得起的。
裴謙找上門來,提出治療費他可以給,條件是,裴轍的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回到裴家,作為裴氏未來的繼承人。
是的,裴轍之後與妻子又生了個兒子,起初的他堅定地拒絕了裴謙的,可妻子危在旦夕,需要立即手術,他也想像幾年前那樣說一句絕不獨活,可這句話對如今的裴家起不到任何威脅作用了。
人一旦有了牽絆,就會猶豫不前,堅定不再,最後,裴轍還是扛不住,妥協了。
大兒子懂事,而小兒子還太小,所以,兩個孩子中,作為哥哥的裴渡是最終被父親放棄的那個。
到裴家後。
有裴轍這個失敗例子在前,裴謙沒打算對裴渡進行什麼善意謊言的溫馨式教育,他直截了當地告訴裴渡,他是被用五千萬從他父親那裡換來的,之後,也不會有人來接他回家,以後裴家就是他的家。
裴謙按照繼承人的標準給裴渡制定了不計其數的學習任務,不允許裴渡有娛樂時間和玩耍的朋友,他還向裴渡介紹宋韻秋。
“以後,她就是你的母親。”
彼時的裴渡四歲,一個四歲的孩子,對父母已經有了堅固的概念,怎麼能輕易改口認一個陌生女人做母親,況且,這個女人對他毫無善意。
丈夫另有所愛讓宋韻秋成為世家圈的笑柄,作為唯一心理寄託的兒子也死了,宋韻秋整日抱著已故兒子的衣服以淚洗面,精神狀態很差勁。
醫生診斷宋韻秋有抑鬱症,而她抑鬱症的病症“發作”在了裴渡身上。
很長一段時間,裴渡半夜都會在窒息當中醒來,他被人用枕頭捂住口鼻,睜開眼,就是宋韻秋一張神情癲狂的臉。
她不停地對裴渡說:“都怪你!都怪你!去死!去死!”
裴謙是知情的,他靜靜看了裴渡許久,最後只輕輕嘆氣說:“阿渡,你的母親剛失去了孩子,你理解一下她。”
直到有次,宋韻秋真的差點把裴渡捂死,裴謙才讓人看住了宋韻秋。
裴謙樂於見得裴渡受“挫折”,在他的理念中,孩子只有受到挫折才會成長。
過年,主宅吃年夜飯,各家堂兄弟姐妹接受長輩們的紅包,其中有個堂弟看中了裴渡手中那個有煙火圖案的紅包,哭著想要。
裴渡就讓給了他,這讓裴謙很不高興,當即罰裴渡不準吃晚飯,於是整個裴家都知道了裴渡不受寵。
次年冬天,幾個堂兄弟惡作劇,將裴渡關進了主宅後腹的一個倉庫。
兩天兩夜,裴渡餓且凍到失去意識,裴謙以為這次裴渡應該懂得些生存之道了,身為裴家的繼承人,不爭不搶就意味著要被人踩在腳底下。
可裴渡生了場大病,病好後,他變得不會說話了,性格也愈來愈沉默。
裴謙帶他去看心理醫生。
醫生說裴渡有自閉傾向,需要一個地方獨自靜養,於是同年,裴渡被送到了一棟別墅裡。
對於裴渡,裴謙始終覺得自己可以輕易將其掌控拿捏。
絕食的第三十天,裴渡被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吵醒,彷彿從一場昏沉睡夢中醒來,他眼皮微微動了動後掀開,側頭看去。
床邊,搖籃裡的寶寶哭得鼻尖通紅,那哭聲聽得裴渡心口無端泛起細細密密的疼來。
他渾身沒有力氣,遲緩地坐起身,旁邊的保鏢們紛紛緊張地盯著他,生怕他又要做出什麼傷害自己的事情,但裴渡只是在看搖籃裡的孩子。
他眼中浮起幾絲困惑,似是在疑惑……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