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黃石同他們幾個見了禮，將目光移到柳扶風主僕身上“這兩位是……”柳扶風實在太過顯眼，鍾黃石想不看見都不行。
“在下是想容的未婚夫，鄙姓柳。這位是我的隨從元良。”
“原來是柳公子。幸會，幸會。”鍾黃石見完禮，側身退後一步：“諸位光臨寒舍，快請進來歇歇腳。”
待眾人坐下以後，幾個丫鬟娉婷而至，為李想容等人端上上好的鐘家茶葉。
鍾黃石舉杯道：“這是我們鍾家自己產的茶葉，雖比不上貴店的茶葉味道好，卻也算武陵溪當地的特產之一。諸位嚐嚐？”這可是老鍾家看家底的上等茶葉。
鍾家的傳統茶葉比不上容風的茶葉，這是事實，這種時候若是再說類似“哎喲你的茶葉其實挺好喝”的客套話，那就太違心太假了。李想容等人於是道：“多謝鍾老闆款待。”
面也見了，茶也喝了，鍾黃石的心裡就跟貓抓的似的，已經不想再等了。他主動開門見山問：“前些日子聽佟小兄弟他們說，李老闆有意與鍾家合作，不知……”
“確有此事。”經過這段時間佟毓等人的觀察，李想容已經知道，眼前這個長相頗為儒雅貴氣的中年男人不是那種虛偽的宵小之輩，乾脆也不同他拐彎抹角，直接道：“容風的崛起，導致如鍾老闆這樣的傳統茶業商走向式微，這非容風的本意，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鍾老闆多多包涵。”
“哪裡，行家與行家之間的競爭，自古以來就有之，李老闆無需自責。”
“多謝鍾老闆海涵。”李想容拱了拱手，順便不動聲色觀察著鍾黃石的表情變化。但見鍾黃石眉眼間平靜而又誠懇，便知鍾黃石確實如佟毓信中所言，是個磊落之人，而非嘴上一套心裡一套，當下便對鍾黃石多了幾分好感。
“恕小女直言，如今這等局面，其實是這個行業的必然趨勢，時代不斷在進步，茶業的生產和技術自然也會跟著向前，縱然沒有容風，也會有其他人，推動整個茶葉領域的發展。”
“這一點，鄙人也早就想到了。”鍾黃石有些無奈地點點頭。他只是沒想到，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竟讓他給趕上了！
“鍾老闆既然想到會有這一天，不知可否想過扭轉乾坤，化危為機？”
終於要說到點子上了！鍾黃石心中頓時激動起來，面上卻儘量保持平靜，問：“哦？怎麼個扭轉乾坤法兒？還請李老闆不吝賜教。”
“如今傳統茶葉在生產技藝上已經達到頂峰，幾乎難以再有創新，既然如此，鍾老闆為何不另謀他法，嘗試轉型？”
鍾黃石道：“要想轉型，談何容易？”轉型最重要的是得有先進的技術，可對於一個祖上數代都是做傳統茶葉生意，就連自己也跟茶餅子打了半輩子交道的人來說，一時半會兒上哪兒去弄新技術？
“李老闆，之前佟小兄弟他們已經同我說過您想合作的事，您不如就直接跟我們講一講何為‘代理’吧？”
“簡單來說，就是我們把茶葉生產製作完成，再由鍾老闆代為銷售，從中賺取利潤。”頓了頓，李想容又道：“當然，這只是一個籠統的概念，具體問題，還得具體分析。”
鍾黃石沉吟片刻，卻根本拿不定注意。只好道：“李老闆年紀輕輕就能有如此成就，果然是長江後浪推前浪，讓我輩佩服至極吶！”心中不由感慨，還真讓恒生那孩子說上了，竟然真得使出拖字訣！
想到這裡，鍾黃石不由看向自己的徒弟。但見谷恒生目光炯炯有神，嘴角保持著得體的微笑，身為師傅，鍾黃石自然能感覺到，這會兒的谷恒生情緒有些激動。
“鍾老闆客氣了。”李想容的表情也無懈可擊，十分得體。才丟擲一個不完美的方案來，只要是個稍微正常點兒的人，都不會想都不想就立即同意合作，所以對於鍾黃石的表現，李想容並未生氣或者氣餒。
“我們一行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武陵溪人，倘若要合作的話，派人過來負責生產，十個八個還可以，成百上千便有些不現實。所以，小女的提議是，不如我方將生產這一環節也委託給鍾老闆，屆時再由鍾老闆負責銷售和推廣，相信以鍾老闆的人脈，一定能將新的武陵溪特產茶葉推向南楚的千家萬戶！”
“委託生產？！”鍾黃石一愣。
生產這個環節和其他環節可不一樣，一旦參與了，就意味著容風的獨門技術有沒其他人知曉的風險！
手藝人最注重的便是自己傍身的技藝，容風的這位年輕老闆真的願意把手藝告訴他人？！
“李老闆，這恐怕不妥吧？”鍾黃石猶豫了片刻，還是忍不住說道。“這畢竟涉及到貴店的獨門技藝，倘若委託給我方生產，怕是……”
“鍾老闆放心。”李想容談笑風生，絲毫沒有擔憂的意思。“在決定要同您合作的時候，我就想過這個問題。承然製作手法對於一個手藝人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但在我看來，如果因為怕手藝洩露而一直緊霸著不放，這無疑是十分愚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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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手藝這東西，如果一直固步自封閉門造車，早晚有一天，會被那些懂得取他人之精華，去自己之糟粕的人給超越的。”
“這個世界上永遠都不缺乏聰明人，將自己的手藝交給信得過的人，興許就能被聰明人去粗取精，將原有的手藝徹底最佳化，達到更上一層樓的境界，可若一直捂著不放，十年八年內，這門手藝也許仍然能在行業中領先，可十年八年之後呢？總會有人發現比現在還要厲害的手藝來。所以，要保持長久存世的秘訣不是握緊拳頭，而是放開手腳……”
“鍾老闆，”李想容看向這位猶豫與激情並重的中年男人。“我相信，您就是信得過的人！”
“李老闆果然心胸寬廣，志向遠大，在下實在佩服！”鍾黃石這會兒是真心佩服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了。別管將來他們會不會合作，單單就能從大處考慮，將自己吃飯的手藝說分享就分享的這份氣度，就已經尋常人做不到的了。
只是，佩服歸佩服，如今的鐘家不比從前，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鍾黃石實在無法做到僅因為佩服就頭腦一熱，同意合作這樣的事情來。
“李老闆所言，確實有道理，只是……這畢竟是關乎我鍾家生死存亡的大事，還請李老闆給我些時間，容我考慮考慮。”
李想容笑道：“這是應該的。”她也沒想過合同能見一面就搞定。
畢竟，若只見一面就能了結的事情，是不值得她親自跑這一趟的，心思縝密的佟毓就足夠應付了。
這時候，鍾家的丫鬟們端著一盤盤精緻的小點心進來，鍾黃石順便有了話題，道：“諸位貴客，請嚐嚐我們武陵溪的特色小吃。這是糯米糕，這是綠豆糕，這是酸棗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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