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想起那天的電話。
她剛卸下心防,試探著邁出一步,緊接著就聽見舊人輕車熟路的寒暄,而後又是邵昱年不容拒絕的宣告,說他很想她。
一聲高一聲低,一聲遠一聲近。
靈魂跟劈成兩半似的,又被泡進海水裡。忽冷忽熱,東倒西歪,偏還有人反複將她扶正。
她眺了眼崎嶇的土路,忽然提議爬後山。
植物園的後山,其實就是明大後山的另一脈,兩者背靠背,熟門熟路的學生和當地人往往能找到小路穿梭其中。[1]
鄭瀾帶著秦桃抄了個近道,爬高上低,不一會兒就繞進明大情人谷。
秦桃氣喘籲籲:“咱倆這門票,買得真值啊。”
鄭瀾瞥了她一眼,見秦桃已經有些血脈賁張,渾身泛著點紅,於是沉沉森森地笑了聲,說:
“還能更值呢。咱們剛剛走的是土路,要是專走草莽子裡,沒準能碰上本地竹葉青。”
她說著,使壞拿手指戳了下秦桃的後腰,嚇得她一蹦老高,尖叫起來往下跑。
“鄭瀾!!”
為了彌補這句玩笑的“心理創傷”,鄭瀾答應請秦桃去明大食堂吃早餐。
明大食堂支援刷校友卡消費,只是沒有補貼,比在校生會貴一些。鄭瀾刷了奶黃包、蛋餅、豆漿和兩碟清淡小菜,捧著滿當當的託盤一轉身,碰上了個熟面孔。
是邵昱年的同門小師妹。
小師妹急匆匆和她打招呼,又橫沖直撞地打包了個芋泥麻薯,腳下跟生了風似的。
“昨天我們導和師兄提前回來了,臨時通知今早開組會,先走啦先走啦!”
鄭瀾冒出一股很莫名的堵感。
邵昱年提前回來了,沒跟她說。
邊界感向來是他的優點,可不知怎的,她突然覺得有種被隔離在外的冷清。
秦桃吸了口濃鬱的豆漿,斜睨著她,開始打擊報複:“你生氣了啊?”
“以什麼立場?”
鄭瀾僵著身子,奶白的後頸直得像根筷子,面無表情。
她沒生氣。
至少,她不想承認自己生氣。
就是覺得,邵昱年那句挺想她的話,如今想來跟騙小孩兒似的。
大半日的天氣都挺晴朗,午後則淅淅瀝瀝下起雨來。
鄭瀾悶在流理臺前,機械地打單,萃茶,轉得像個沒有感情的陀螺。
間隙低頭看了眼圍裙口袋裡的手機,螢幕黑漆漆的,一潭死水。
來了個挺大的外賣預訂單。鄭瀾活動了下手腕,踩上矮凳,準備去搬頂層的玻璃茶罐。
跳下來時,不小心踩到方才掉落的一塊碎冰,腳底猛地一滑。
她嚇得臉色煞白,第一時間抱緊了茶罐——
預想中的疼痛卻沒來。
邵昱年箭步而上,緊緊實實地攬著她的腰,不悅地俯身盯著她。
“又走神了?”
“腦子裡想誰呢。”
秦桃靠著玻璃門,歪著頭打量這一幕,適時插話:“誰不在就想誰唄。”
邵昱年將懷裡的女孩子慢慢扶穩,接過了她手裡的茶罐。他挺敏銳地察覺到鄭瀾似乎有點不對勁,見到他以後一直在躲,連個眼神都不願意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