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教出來的最聽話、最守規矩、最有本事的兒子,竟然說出這樣石破天驚的想法。
謝其山沒有理會謝老爺子的震驚。
他只覺得胸口那股淤積多年的濁氣驟然散盡,呼吸從未如此暢快,彷彿連血液都重新流動起來。
原來,這就是掙脫枷鎖的感覺。
那些壓抑的、剋制的、隱忍的情緒,在這一刻徹底潰堤。他忽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
他想要梁今禾。
不是權衡利弊後的妥協,不是可有可無的將就,而是非要不可的執念。
既然已經撕破這層偽裝,那就不必再掩飾。他愛她,就一定要她回來。
至於代價?
謝其山眼底掠過一絲冷銳的光。
他付得起。
謝老爺子久久凝視著謝其山,渾濁的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
他知道謝其山的性子,聽話孝順,但骨子裡是個犟脾氣。
雖然這些年謝其山走了仕途,性子磨平了不少,但他走得越高,謝老爺子卻愈發覺得自己快要壓不住了。
權勢這種東西,能叫人更圓滑收斂,卻也能將人的內裡淬煉得更加鋒利。
謝其山將柺杖撿起,雙手奉上,謝老爺子頹然地撥出一口氣,接過柺杖,指著門:
“出去,自個兒去冷靜完了再來見我。”
謝其山已經不是什麼都聽他的孩子,更讓他心驚的是,他從來沒有在自己這個兒子臉上看到如此執拗渴望的神情——像沙漠旅人望見綠洲,像溺水者抓住浮木。
他心裡盼著謝其山能走到比他還高的位置上去,可這麼聽話懂事的兒子,怎麼忽然間鬼迷了心竅。
謝老爺子是看好梁今禾的,否則當初也不會挑了她做謝家的媳婦。
可是他早就知道梁今禾是個有野心的,她同謝其林堅持離婚時,謝老爺子心裡就盤算過,若是留不住梁今禾做自家人,那就得徹底將謝梁兩家做切割。
只是,梁今禾竟然搭上了他最倚重的兒子。
謝老爺子胸口起伏,怒意翻湧卻又無可奈何。
謝其山是最讓他引以為傲的兒子,他捨不得真傷了父子情分,更捨不得毀了這個傾注半生心血栽培的繼承人。
他重重按下書桌上的老式座機,撥通一樓的內線:“讓司機送梁小姐回去。”
電話那頭卻傳來一陣窸窣聲,緊接著響起梁今禾清冷的聲音:“老爺子,我想和您談談。”
謝老爺子抬眼瞥向仍立在原地的謝其山,指節在扶手上輕叩幾下思索片刻後沉聲道:”上來吧。”
結束通話電話後,烏木柺杖在地上重重一磕,謝其山卻像釘在原地般紋絲不動,直到門外響起輕叩聲,他筆直的背才微微彎了下去:
“爸,別為難她。”
“混賬東西!”謝老爺子氣得臉色鐵青,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給我滾出去!”握著柺杖的手背青筋暴起,卻到底沒再揮下去。
謝老爺子臉色發青,低聲罵道:“你就這麼點兒出息,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