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做得太晚了。
他想,劉老頭說得沒錯,他太傲了,又太年輕,以為自己什麼都能處理,以為事態盡在掌控,這何嘗不是一種難以消解的自卑,現在看來,他確實害了人,因為自己的恐懼,搭上了一個最最無辜的人。
他所謂的愛意,化為利箭傷害她的那刻,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她何其無辜,而他罪無可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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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瑤看到網上的律師函的時候,令書斌正開車送明麗回家。
聊天介面依舊停留在昨天比賽時,許鐫和她互相發的那些訊息,她回了個“好”,不想讓他擔心。
回程的路上,她重複地看了很多遍,似乎多看一眼,螢幕裡就真的會出現一條資訊一樣,“好”那個字掛在那裡,不過是自欺欺人。
她和明麗說許鐫已經在網上發了律師函,令書斌打圓場說那小夥子效率挺快的,明麗冷哼一聲說,不認識他就沒這麼多爛事,當時她很想和明麗說些什麼,但看到她蒼白的臉頰,就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低血糖導致的暈厥,醫生詢問身體狀況,確診了更年期綜合徵,還有長期營養不良的毛病。
住院觀察了一天,建議明麗回家靜養,令書斌勸她請幾天病假,面對令書斌的建議,明麗第一次沒持反對態度。
於是她驀然發現,明麗的身體沒有她想象中那麼好。
在家休息的這兩天,半夜她總聽到客廳有人不停地走動,開燈的瞬間,往往明麗會放下褲腿,假裝無事發生。
她問令書斌,令書斌說,明麗靜脈曲張,年輕時就有的老毛病了,恐怕是這些年勞動太多,沒養好,年紀大了,又開始犯病。
令書斌試探地說,其實你媽媽也挺不容易,這次為了來看這個比賽,請了年假,領導不高興,說了她兩句,她剛開始還受著,後來領導說一個小比賽還興師動眾的,明麗立刻急了,和領導,但她其實也是很支援你的,別哭啊——”
結束通話電話,明瑤忽然覺得很難過,難過的是世界上並非一切都是非黑即白的,所以她很難做到很徹底地去恨明麗,也許她真的覺得一切都是給明瑤選的最優選。
可她不願意。
紀疏韻來探了次病,明麗本來應該很高興的,但看到紀疏韻身邊的陶桃,她的神色卻忽然有些不自然。
因為紀疏韻很大方的明麗介紹,陶桃是她的女朋友。
明瑤高中的時候,和陶桃關系就很不錯,明麗對她這個有些天馬行空的朋友是不太看得上的,有意無意地提醒明瑤,交友慎重。
但明瑤依舊和陶桃關系很好,她想,這應該是她第一次“叛逆”。
聽到紀疏韻的母親已經“認可”了這段戀情後,她的表情更不自然了,反複拉著紀疏韻,甚至有些失態地問他,他母親怎麼想的。
明瑤聽不下去,回屋待著,陶桃卻跟了上來,在她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把門鎖上了。
“你媽收你手機了嗎?”陶桃問。
“在客廳。”
“手機不能離手。”陶桃說,“否則你如果離開——”
話音未落,陶桃忽然感覺明瑤扯了她一下,轉頭,看到端著水果盤的明麗面色黑沉。
紀疏韻看明麗臉色不好看,連忙拉著陶桃告辭。
“真是長大了。”明麗冷笑,“打算離家出走了。”
明瑤沉默。
“有句話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明瑤忽然反應過來什麼,連忙跑向客廳,手機不知所蹤。
“我沒打算離家出走。”明瑤試圖和她講道理。
“你之前還說打算轉專業了。”明麗繼續冷笑,“不是說我操縱你的人生嗎,那我索性操縱到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