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周在思回國有一段時間了。
說是一段時間,實際上戰線拉得非常長。從立誓要回國開始,到人身真的踏上了家鄉的混凝土,再到精神恍惚地適應著日新月異的現代化建設——跟生活娛樂極其便利的上海一比,紐約,啊不,她住的那片社群簡直都有點像村剛通網的貧民窟,這中間,前前後後得有個小一年了。
周在思當初嘴上答應的好聽,結果第二天就反悔了。
一覺醒來,冷靜下來想想,她在國內一沒資源沒歸屬,自打那回出差,a也回過味來了,中國有這麼多優秀的音樂公司,a雖名頭響亮但遠在天邊,可以說是一點競爭力都沒有。將周在思放在中國其實就相當於放虎歸山,他們要的是緊鑼密鼓地開拓,而不是舒舒服服地安享天年——這是對中文一知半解的ax原話。所以,周在思不能回國,起碼不能頂著a的名頭回。
二沒朋友,也就是沒人脈,國內是人情社會,這一點她雖未親身經歷,但也有所耳聞。她不是王悉,家裡沒有礦能夠繼承,這麼多年她一直學的是和家裡生意不沾邊的東西,工作了之後更是掛不上鈎,突然讓她上手管理,難度堪比盲人做導航。
她也沒這個想法。
她對自己的工作向來有很明確的定位,首先她的性格註定了她就不會熱愛自己的工作,太熱愛就會忍不住奉獻,從而模糊了生活和工作的界限,所以實習沒多久,周在思發現自己對公司裡的人也好事也罷,無端秉承了一種敬且做好但遠之的態度,她就堅定了自己未來從事音樂經紀人這一職業的信念。
之所以做得出色,完全是因為她能夠從中獲得成就感——不費吹灰之力還可以做得這麼好,那麼浪費生命去做些別的事,分配些心思和注意力放在自己喜歡的東西上面,也就不那麼罪過了吧。
她從不打算把自己喜歡的事情轉化成一種職業,副業都不行。
在這一點上,她太瞭解自己了。就好比閑暇時打遊戲——她雖然愛玩,但其實並不十分了解遊戲行業,也不想了解,能刺激她通宵達旦開荒的,正是對未知的興奮感。並且知道在遊戲上只要她足夠沉浸,她就可以無數次失敗,無數次獲得快樂,正是這樣毫無負擔地孤獨前進,她才能夠全身心的投入。
而一旦成為了工作,她就必須要被迫地去了解規章制度,必須要為在遊戲裡走的每一步,摔的每一次跤負責,這樣就太乏味了,她不想這樣。
而在情緒的最高點時作出承諾並為之負責,同樣也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愛有時會令人短暫地、狂妄地忽略本性,認為獨自承擔屬於自己的責任也是一種英雄主義,很有成就感。但反應過來後,才意識到這只是一種自得自樂,所以這就像一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一樣,誰先認真誰就輸了,她故作灑脫,但舉步維艱,令她感到困擾痛苦的,對著王悉,她一點都說不出口。
反而是王悉自己看出來了。
其實也不難看出來,在答應了王悉回來他身邊後,周在思特地多請了半個月的假,期間作息良好,生活愜意。假期一結束,周在思就馬不停蹄地回紐約去了。
說要逐步交接手上的工作,但離職的事情她沒有提一句。
王悉沒有多問,任她走了。
而後固定每個週末都飛過去看她,有時甚至比以往更加頻繁,週中也會過去。
這樣來回數月,只要王悉不開口提那件事,周在思就絕對不往那引,做飯、散步時聊天,就跟寫數學題似的,計算器框框按,看起來很用功,卻總能完美避開正確答案。
但這並不影響兩人相處時的氣氛,甚至各方面都還更和諧了——這或許是一種能量守恆定律。可人無完人,越是和諧,周在思就越是忐忑,面對王悉忍者一樣的耐心,她逐漸煩躁,有時甚至無緣無故地就冷了臉。
在關鍵事態上裝聾作啞,埋下打著蝴蝶結的隱患,爆炸其實只是時間問題。
最先不對勁的,其實是周在思。
某天開車路過加油站加油時,周在思發現自己錢包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張黑卡副卡。其實她從沒見過這玩意,也不知道是什麼。但莫名其妙出現在錢包裡,還是她自己的......她左右張望打量後,排除了被栽贓嫁禍的可能,緊急上網搜了一下,才知道是什麼東西。
然後等到下一次王悉過來,兩個人在家裡吃飯時,周在思心裡有事,一粒一粒的扒米吃,明顯吃得沒以前多了。
對此她給出的藉口是減肥。
王悉聽了發笑,不是嘲笑,是那種眼睛不笑,只動嘴角的笑:“減肥?你還有哪裡好減的?”
他氣勢並不很強,但語氣太冷了,冷到有些偏激,看著心情很不好。於是周在思就不敢用比他更高的音量說話,只能嘗試著和他解釋:“是最近太熱啦,我沒胃口。”
九月的紐約氣溫日日攀升,昨天中午十二點剛剛突破了四十度大關,成為整個月的最高溫。
為此兩個人昨天都沒有出家門。
周在思嫌熱不想出,說不想當小肥羊。晚飯草草了事,兩人便睡了。
所以王悉今天特地做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
甚至破天荒順了她的意,把家裡的溫度打得很低,可週在思還是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