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著眉眼的鴨舌帽抬起,裴回靜靜地注視著照片上的人,好半晌,他才彎腰把白菊放在墓碑前,嗓音低啞地說出一句:“爺爺,我回來了。”
去年的今天,他的爺爺徹底離開了他。一切彷彿還在昨天。
“時間好像過得特別快,您都離開一年了。”裴回唇角扯了扯,“我這次回來請了假的,所以,您應該不會生氣的對不對?”
裴回脫下帽子,他直接在墓碑前坐了下來,和照片上的人平視,就像以前他們在家中院子裡坐著的時候一樣。
裴回說了很多話,和從前一樣,和他聊家常,聊學業,還有……
溫以寧。
“我又遇到她了。”裴回眉眼溫柔,“我以前和您說過的那個姑娘。”
裴回只要一想起溫以寧,心底就會生出柔軟的情緒來。
“她好像沒怎麼變,還是那麼地……一往無前……”
“可我好像一直在欺負她,還讓她哭了。”裴回唇角扯出一點苦笑,“您若是看到了,一定要罵我了。”
墓碑上照片裡的人微笑著,再也沒辦法和他說話,連他曾經最不耐煩的責罵,現在再想聽一句,也不可能再聽到了。
“早知道,那年暑假我就把她帶來見您了。”裴回低聲說道,“您一定會很喜歡她的……”
深秋的風微涼,從松柏間穿過,吹散少年低聲細語的說話聲,松柏屹立不動,始終靜默著。
一直到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裴回才像是終於把話說完,他站起來,朝照片上的人露出一道笑容:“爺爺,等下次放假了,我再過來看您。”
裴回來的時候是坐的公交車,回去也一樣坐公交車。他從陵園出來,剛好最後一班公交車到達,他走上車,車裡人不多,他直接走到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車外的風景他每年都會看許多遍,暮色降臨,路燈亮起,山與樹都勾成黑黢黢的影子。
裴回閉上眼前,突然想到了溫以寧,這些天他不在南郡,也不知道她還是不是每天都去黎明網咖找他。
第一天看到他不在,後面的兩天,她應該就不會去了吧?
但如果她傻乎乎地待在外面呢?
不會的。
荊採應該會和她說,他這兩天沒去。
隨著公交車駛出郊外,駛進城區,窗外的聲音也變得嘈雜起來,公交車上也慢慢地上來了越來越多的人,車上很快就沒了空位,之後再有人上車,就只能站著。
裴回睜開眼睛,正是晚上熱鬧的時候,窗外燈紅酒綠,人來人往。
公交車到站停下,車門開啟,人流一擁而上。
裴回看了眼窗外,一個熟悉的身影忽然映入他的眼簾——
是第一次和溫以寧遇見時,在則思樓等她的女生,後來,幾次再見到溫以寧,她都是和這個女生走在一起。
但這一次,裴回卻沒有在她身邊看到溫以寧。
只有女生一個人站在酒店門口在打電話,接著,溫以寧的老師和幾個同學從酒店裡走了出來,他們和女生說了什麼,所有人臉上的表情都很不好看,尤其是和溫以寧要好的幾個女生,看上去像是要哭了。
公交車重新開動,裴回目光追著酒店門口的那幾道身影,心裡莫名地生出不好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