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性文化在研究所展現得淋漓盡致,這裡全是狼滅,沒有一個孬種。
藍心是四部第一個表態的人,她開啟了潘多拉魔盒,讓那些埋頭裝死的人不得不從沙堆裡拔出腦袋。
接下來的一個月,四部的情況精彩紛呈。
狗咬狗,互潑髒水,拔起蘿蔔帶起泥。舉報信和時政新聞滿天飛,擋槍的擋槍,落馬的落馬,向上爬的向上爬,渾水摸魚的渾水摸魚。
許多人降職了,許多人擢升了,今天的長官可能就是明天的獄友,今天的下屬可能就是明天的上司。官官相護的關系網在這一刻形同虛設,那些手眼遮天的吸血蟲,變成了一起蹲號子的難兄難弟。
行刑場的槍聲比過年的鞭炮還響,薩摩的彈匣空了一匣又一匣。
飛雪一樣的舉報信中,單無綺發現了一個意外收獲。
莊修文,原屬團結部調查司,他在單無綺視野裡消失了很久,如今,卻以一封舉報信的形式,重新出現在單無綺眼前。
單無綺特意找到了莊修文——他正在床前服侍生病的母親,和他兩鬢斑白的父親一起。
莊修文顯然沒料到單無綺會親自過來。
單無綺把那封舉報信拍到桌上:“你為什麼舉報你自己?”
莊修文張了張嘴,想要狡辯:“我……”
“別以為你用左手寫字我就認不出來了!思想考試之前,你的十三封信件模板讓我的頭發掉了一把又一把。”單無綺屈起指節,敲了敲放在桌上的舉報信,“招妹啊招妹,你清清白白的一個人,為什麼要靠自汙來激流勇退呢?”
聽到“招妹”這個稱呼,莊修文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他被單無綺戳穿心思,深深垂下頭,一時間什麼也說不出。
良久,莊修文喃喃道:“……我以為您變了。”
“我的確變了,屁股決定腦袋,代理首長和見習調查員不會做出相同的決定。”單無綺無奈地嘆氣,“但是,你為什麼覺得,我會把槍口對準無辜的人?”
莊修文徹底失語。
他看向牆壁,一張全家福照片掛在牆上,父親、母親、兒子,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我想離開四部。”莊修文輕聲道。
單無綺安靜地看著莊修文。
“您也許還記得,我是以第三名的成績保送進團結部的。”莊修文的聲音低落而苦澀,他的傲骨正在一寸寸折斷,“小學,初中,高中,大學,我的成績一直名列前茅。考進四部是極大的榮耀,我以為我的人生即將翻開新篇章。”
“但我就此沉寂了,默默無名,像角落裡的一粒塵埃,只有清點花名冊時,我的名字才會被提起。”莊修文道。
“你心有不甘。”單無綺道。
“我心有不甘,那又如何?四部是權力的起點,也是權力的終點,我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但我……渴望一個拿得出手的職位,來證明我並不平庸。”
莊修文長長吐出一口氣:“您足夠幸運,也足夠強大。許多個深夜,我時常幻想自己有您這樣的機遇,我或許無法活下來,但……燦爛地燃燒一瞬,總好過終生在泥巴裡打滾。”
單無綺拈起那封舉報信。
她看著莊修文,對方那雙輪廓分明的眼睛已經噙滿了眼淚。
單無綺開口:“那我問你。”
莊修文的父母已經泣不成聲,莊修文聽到單無綺的話,臉上一瞬間浮現出恐懼。
達摩克利斯之劍即將落下,莊修文掙紮片刻,終是釋然地閉上雙眼。
他說:“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