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無綺首先去了鐵十字街區,那位末帝果然還沒走遠。他被人群環繞,閑庭信步,彷彿在帝國的花園裡行走,他的長袍優雅地拖在地上,如果不是頭頂缺了一頂寶冠,他幾乎是一位貨真價實的帝王了。
人群讓開一條通道,末帝看向通道另一頭的單無綺:“你來了。”
“我來看看你。”單無綺道,“你感覺如何,陛下?”
末帝聽出單無綺的警惕:“虛張聲勢的小丫頭,你比上一位黑鬍子可蠢多了。”
一句話罵了兩任首長,人群頃刻嘩然。
“請你放心,親愛的首長,在帝國時代,食言是最可恥的行徑。”末帝的腔調帶著貴族的優雅,他抬起手臂,即使上面遍佈鱗片,但竟似鑲嵌著粼粼的珠寶,“我向伊甸承諾,我會遵循基地的法律,更何況,基地的法律本就有利於我。”
末帝向人群看去,人群頃刻後退兩步:“看,當年的那些男奴和女奴,對我也是如此——我享受他們的好奇和畏懼,這讓我彷彿回到了我的帝國。”
“一部分異種以精神為食。”伊甸說,“想必他就是那一類異種。”
單無綺思索了一會兒,發現她的確、真的拿這位末帝沒辦法。
她只能拉攏他,現在已是最好的局面:“陛下,請您自便,但請不要傷害這裡的人民。”
“自然。”末帝承諾。
單無綺趕往外城。
行刑場那場大清洗後,四部黨員數量銳減,一個人劈成了三個人用。前往外城的路上,單無綺看到了許多熟人,每個人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為新的領袖、新的秩序、新的體系而忙碌。
單無綺沒有驚動任何人,她不願打擾他們的工作。
單無綺來到城牆外,那只有著單無綺容貌的神秘異種——它歸還了屬於單無綺的部分記憶,勉強算一位功臣——若有所察,朝單無綺所在的方向抬起人類的臉。
單無綺盯著這只異種,伊甸果然厚待它,除了不肯放它進城,什麼都願意答應它。
異種朝單無綺走過來,腕足在草地上滑行,黏膩的痕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牆頭的炮口也跟隨目標轉動,在單無綺下令停止警戒之前,伊甸不會收回武器。
異種在單無綺五步外停下:“日安。”
“日安。”單無綺道,“你為什麼沒有離開呢?”
“那位尊貴的陛下答應過我,外城屬於我們。”異種明顯提前思考過,當它看到單無綺一個人出現時,就明白末帝沒有站在它這一方,“帝國時代,食言是最可恥的行徑,但現在是新人類的時代了。”
前朝的劍斬不了今朝的官。
單無綺感到意外,在她的感知中,這只異種仍然保持著理智,沒有任何暴起的徵兆:“你打算找末帝兌現這個諾言嗎?”
異種點點頭,又搖搖頭。
“……陛下戲耍了我們,他無需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諾言舍棄自己的利益——伊甸已經複活,他暫時失去了稱帝的可能,向你示好才是最好的選擇。”異種輕聲道,帶著一絲極具人性的失落,“我們……會回到那片廢土上去,就像三百年前那樣。”
“你們打算繼續等待,等待新伊甸再度衰亡,等待那位末帝終於決定兌現他的承諾?”單無綺問。
異種沉默。
“廢土上有什麼?”單無綺追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