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鈴響三聲,伊甸結束通話。
首長坐在辦公桌後,安靜地盯著不再震動的座機。辦公室除了他沒有旁人,他深吸一口氣,拿起桌上的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冰涼的茶水。
現在是盛夏。
這是一年中最熾烈的季節,卻有許多生命就要死去了。
太陽東升西落,宛如一個輪回。
拄拐的老人蹣跚地向山下走去,年輕的孩子蹦跳著向山上走去。
首長大飲一口,將茶杯重重頓在桌上,幾滴未喝盡的茶水濺在手背上,彷彿無色的血,彷彿透明的淚。
“開始吧。”他說,“將不及格的人……押去行刑場。”
單無綺從獄中釋放。
尤娜接單無綺出獄,兩個人拎著大包小包,不像出獄,像搬家。
單無綺敏銳地察覺友愛部的友善。
“外面發生了什麼?”單無綺問。
給柳法的肉身下葬後,阮真莎的精力萎靡了不少,剿滅“蜂”的信念支撐著她的生命,柳法的靈魂被單無綺收走後,阮真莎的健康狀況急轉直下。
阮真莎養病期間,單無綺失去了情報網。
尤娜咬了咬嘴唇。
“他們在行刑場上。”尤娜說。
“行刑場?”單無綺疑惑地重複這個充斥著血腥氣的名詞,而後,臉色驟然變得蒼白。
這裡是人類第一基地。
思想考試怎麼會只是一場考試呢?連出題人都由最公正無私的伊甸擔任,在人情世故的四部,這意味著把昔日的過失都拿來上秤。
有些東西不上秤只有四兩,上了秤卻有千斤。
單無綺捏緊尤娜的手:“其他人呢?他們……”
“他們都很好,他們都透過了。”尤娜的前半句話讓單無綺鬆了一口氣,但後半句話,讓單無綺放下的心再次懸到了嗓子眼,“但是,行刑的人是閻老和薩摩。”
單無綺狠狠皺眉:“薩摩?為什麼是薩摩?”
薩摩不是被革職了嗎?就算複職,他也只是司長,怎麼會和閻銀華一起……
單無綺突然愣住。
而後,她猛地想明白了什麼,深深地吸了一口涼氣。
薩摩贏了。
喪鐘早已敲響,在她還在獄中的時候。
尤娜擔憂地扶住單無綺,卻發現單無綺臉上流露出的既不是悲傷,也不是震驚,而是一種複雜的欣慰。
單無綺反手握住尤娜的手腕,力道大得嚇人。
她的臉上扯出一個古怪的笑,像是哭一般:“我們……去行刑場吧。”
沒有透過思想考試的黨員,被逐一押解到行刑場。
沒有人不知道思想考試的意義,交上試卷的那一刻,他們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過去,在新舊勢力的鬥爭中,並非所有新生的,都能取代老去的。
那些被押解的黨員中,有相當一部分做著舊夢,他們認為首長永垂不朽,認為太陽永不西沉,認為總有一些人可以逃過時間的懲戒,永遠地坐在那個極高的位子上。
但萬物皆不能長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