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頻繁使用精神力,阮真莎的靈魂已經趨於潰散,若非贖罪的執念,她已經在某個不起眼的夜晚死去了。
但她的生命仍然在飛速流逝。
即使溫暖的陽光撒落大地,阮真莎仍然坐在陰涼處,因為她已經無法承受太陽的照耀。
阮真莎半異化的大腦中,一個顯眼的座標不停地閃爍著。
那是柳法的座標,和阮真莎只有一牆之隔。
阮真莎從未想到,柳法竟然離她如此之近。
阮真莎更未想到,在柳法的座標靠近她後,那紊亂瘋狂的精神波動,竟然緩緩平靜了下來。
彷彿回到溫床。
彷彿墜入夢鄉。
“如果可以,我願意說服柳法,陪伴他前往牆外,前往一個渺無人煙的地方。”阮真莎道,“我和他,在決定重啟集體決策專案的那一刻起,就是人類的罪人了,把我們流放牆外,已經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你能說服他?”
“我能說服他。”
“為什麼?”
“也許因為他愛我吧。”阮真莎垂眸淺笑,蘊著淡淡的哀傷,“我和他的婚姻,只是父輩間的一個約定,但仔細想來,在這段婚姻中,他一直託舉著我,即使我為他孕育了一個女兒,他卻比我更加憔悴。”
單無綺問道:“你愛柳法嗎?”
阮真莎低頭一笑。
她看著自己放在膝上的雙手。
黑色的手套下,是一雙非人的鱗爪。
“我不愛他。”阮真莎答道。
“你是他的妻子。”單無綺提醒道。
“是的,我是他的妻子。”阮真莎柔順地解釋,“但婚姻只是一紙契約,愛不是必要條件。我知道自己不愛他,因為我知道他愛我,他對我釋放的愛意,在我的心頭從未萌生過。”
單無綺沉默。
單無綺和阮真莎的對話,橫跨了大半個基地。
前者是禁閉室裡戴著鐐銬的囚徒,而後者,是封閉在福利院裡的一抹幽魂。
精神連結傳來的漣漪,純淨而真摯。
阮真莎沒有欺騙單無綺。
阮真莎說的是真的。
她真的打算帶著丈夫離開城牆,即使旅途的終點是死亡。
阮真莎沒有點明柳法的位置,但單無綺已經聽明白了。
單無綺低下頭,看著吃得見底的飯盒。
雖然是牢飯,但色香味俱全,底下還壓著兩個大雞腿。
愛是難解的謎題。
薩摩又對自己懷揣著怎樣的心意呢?
良久,單無綺問道:“他的靈魂還安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