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基地真要管控人口,四部不會任由他們離開。”單無綺抬頭望天。
她忘記了許多事,但她的直覺和邏輯還在。
人口也是一種資源,它在某些時期是紅利,在某些時期是黑利。
基地只有那麼大,想養活所有人,無疑是痴人說夢。
“當人走在一條不如意的道路上,總會美化另一條未選擇的路。”單無綺嘆息,“就算他能回到命運的岔路口,但有些東西,已經永遠地改變了。”
艾森突然道:“單副官。”
他鼓足了勇氣,卻還是不敢看單無綺的眼睛:“基地……現在是什麼樣子?”
單無綺笑了一聲。
“基地如今實行的律法,比你離開時更加嚴苛。”她道。
艾森茫然地看著單無綺。
“禁止個人擁有武器;禁止傳播異端思想;禁止組織集會;禁止擁有私人財産;禁止個人自由遷徙;禁止批評政府;禁止任何形式的藝術創作或文化表達;禁止個人選擇職業或教育路徑;禁止個人信仰或實踐任何宗教。”
單無綺說著,彈了彈頸上的拘束器:“這東西,你認識嗎?”
艾森搖頭。
“這是拘束器,又叫狗牌。”單無綺發出一個短促的氣音,像是在發笑,又像是在嘲弄,“我之所以問你這個,是因為我和你差不了多少,甚至比你更加不堪。”
“三年前,我被基地流放了。”單無綺的藍瞳倒映出艾森驚詫的臉。
艾森愕然地問:“怎麼會?”
“我比你幸運,我不僅活著回來了,甚至還有一點價值,因此留下了一條命。”單無綺的語氣很真誠。
她認真地說:“不管你有沒有說謊,既然你是人類,我就有義務帶你回基地。”
“但是,現在的基地不比從前——等待你的,也許不是熱水和食物,而是審問和拷打。”
單無綺看著艾森。
他的臉又黑又髒,看不清五官。
“數年前,你能輕松地逃走,可這一次,不會像從前那樣了。”單無綺道,“你好好地想一想,到底要不要放棄自由,重新回到城牆裡。”
單無綺把醜話說在了前面。
艾森思考了很久。
良久,他認真地道:“我想回去。”
“為什麼?”單無綺問。
“自由,是有代價的。”艾森苦澀地回答。
他低下頭,看著自己皸裂的掌紋:“我是一個德爾塔,在所有逃出來的人裡,我是公民等級最高的一個。”
“我讀完了中學,我不僅識字,還明白許多道理——啊,當然,在當時的我看來,這已經很了不起了。”
“我甚至幻想過,我會用我的見識,帶領同伴建立人類第二基地。”
“但現實冰冷得像一把刀子。”
“走出城牆的第一個夜晚,我們就死了六個人。”
“離開防護罩後,到處都是汙染,我以為只要不深入汙染區,就不至於致命。”
“但我們找不到潔淨的水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