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稚。”她嬌嗔著翻了個白眼,繼續,“那你是哪裡人?家裡是做什麼的?”
其實這個問題祝希一直都很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家庭才能養出他這樣的男生?她猜他媽媽一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賀昶思索一陣,是在猶豫要不要告訴祝希自己是被收養的事情。
畢竟有的秘密說出來不一定能夠拉近距離,反而會讓知道的人有壓力。
但是他告誡過自己不可以對祝希撒謊,並且賀昶有那麼一點想要博取她的同情,所以還是把自己小時候的經歷娓娓道來。
祝希聽完眼睛瞪得很大,她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從他身上爬起來想看清楚他的表情,這究竟是在開玩笑還是在說真的。
祝希從來都沒有設想過賀昶的身世會是這樣的展開,只因她固執地認為這樣從容自信、善解人意且能夠給予他人無盡愛意的人,勢必生在一個溫暖明媚的溫室裡。
她從來沒有懷疑過這一點,並試圖以“原生家庭”受害者的身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所有好意和溫柔相待。
原來他也有難言的惻隱,但他仍沒有小看她的傷痛。
如果說祝希誤認為賀昶作為一個完整的個體給予過她的垂憐讓她感動,那麼此刻在得知其實他們惺惺相惜的瞬間,她心裡湧上來的感覺或許可以稱之為心疼。
她像心疼過去的自己一樣心疼賀昶。
“……我好意外。”她囁嚅著說,“你完全不像那種人。”
那種人是什麼人?像她這樣的人嗎?祝希不知道。她只是很佩服被世界痛吻過的天使還能在次長出翅膀,甚至這羽翼還能為他人庇護風雨。
賀昶的故事才將將說了一半,他原本就沒打算告訴祝希他親生父母回頭認親吸血的事情,現在在得到她的反應以後更是不會提及。
他是想她可憐他,但是沒必要到讓她煩惱的地步。
“這沒什麼。”輕舟已過萬重山,起碼他現在很幸福,“養父母對我很好,我有家也有家人,也沒有喪失愛的能力。”
祝希的存在就是一個很好的證明。
賀昶原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對一個異性動心,是遇到了祝希才知道,自己的感情沒有被童年的痛苦所閹割。
“但你能長成今天這個樣子好棒。”祝希摸了摸他的臉。
她也是有過創傷的人,所以更能明白長在貧瘠的土地裡是什麼感覺。旁觀者只會說這樣惡劣的條件下你能發芽很厲害,但其實根本沒有人在意要長成一棵草或是一束花又需要多少勇氣,承受了多少寂寞和痛苦。
祝希一直都覺得自己能夠在傷痛中成長很了不起,但是她也承認自己是個戒備心很強的膽小鬼,起碼她沒有辦法大大方方愛人,她走的每一步都在計較付出。
愛應該是內心充盈到向外溢位的東西,而不是將自己的碎片東一塊西一塊地當做禮物送給他人。
能夠理解到這一點的祝希比誰都明白賀昶的感情有多珍貴。
“真的嗎?”
“嗯。”
“我的愛有讓你滿意嗎?”
“當然。”
後來很多次回想起這個午後,他們才驚覺真正決定在一起的瞬間,誕生於這一天。
沒有驚天動地的表白,沒有推心置腹的坦白,也沒有刨根問底地追究到底是誰先動的心,誰先喜歡的誰。
祝希也從來都沒有想過,原來比起漂亮的玫瑰花,昂貴的異形蠟燭,精緻奢靡的高檔餐廳,她更需要的是脆弱時刻裡的每一次接應。
像你總是擔心突如其來的雨天,卻有人願意為你一直撐傘。
他們像走在同一片荊棘叢裡的孩子,突然找到了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