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玉麟很是無奈,“算了,我自己當時都快繃不住了......晚上來的時候,我給每個人都帶束花。你也忍讓些。”
“我向來忍讓,是誰上回扇了稅務警察一巴掌?”
“......”
席秉誠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不該提這事兒,咳了一聲,“所以到底生幾個男娃兒?”
“五個。”席玉麟沒好氣道,“羨慕死他,他一個男娃兒都沒得。”
最後他還是沒去成單刀會,參加的排練太少,醫院這邊又不放心。席秉誠便去找劉洪生借人,劉洪生連個理由也沒問,立刻把馬裕支過來頂了席玉麟全部的戲份。
當天席玉麟在醫院裡心驚膽戰的,想起王蘇在那裡,總感覺自己像個逃兵。又想起霍眉肯定也去了,和王蘇在一起,又安定不少。
霍眉——他腦海裡都浮現出她將當天的報紙擋在額前遮陽,眯著眼睛,被曬到滿臉煩躁的畫面。想著想著,他的面板忽然就像被暴曬過後那樣,微微刺痛起來。
時間也來到了公歷七月,盛夏。
病房裡只有一個吊扇在天花板上晃悠悠地轉,不僅是扇葉轉,吊著它的繩子也劃著圓。席芳心卻很高興,他的腹水幾乎全抽到了,那種肚子大到腰也彎不了、呼吸都不暢的壓力陡然消失。
席玉麟還擔心抽這麼幹淨會不會不好,那高大的綠眼睛洋醫生說每天就只抽一點,這樣慢慢下來沒問題的。沒問題自然是好,他幫師父換了件可以穿出門的長衫,又扶他到廁所的鏡子面前看。
寬松的衣服下,肚子是一點也看不到了,是席芳心所熟悉的清瘦的自己。他寧靜地看了鏡子一會兒,雖什麼也沒說,但應該是很滿意。
“回漱金。”他說。
“師父,這只是第一步,你還要做個手術。後續還有別的治療......”
席芳心沉默片刻,“我都不知道學生們學得怎麼樣了。”
席玉麟於是仔細地把每個學生的情況說給他聽,席芳心不吭聲,聽他用半個小時說完,然後點了十幾個人的名字,“這些人遣散吧。”
他有點懵,又想起席芳心正糊塗著,說的話不能當真。
“他們五年內教不出來。”席芳心淡淡地說,“是我收的學生,我沒法教,總不該拖累你們才是。其餘人暫且留著吧。”
“師父!”席玉麟驚道,“你說什麼啊?手術做完,打幾個月的針就好了的。”
“我說什麼了?我說我這麼長時間都沒法教。”
兩人對視許久,席玉麟輕聲道:“後面再慢慢教嘛。”
“不要反駁我。賣身契直接還給他們,再給點路費。”
“走廊裡太熱了。”他說,“回去吹吹電扇吧。”
腹部減壓不僅讓席芳心心情好,還使他在入院以來第一次主動表達出了想吃東西的意願。醫院對面就有一條街的飯館,席玉麟立刻提著保溫桶去買飯,帶回來的是南瓜豆腐粥。
席芳心是喜歡吃肉喝酒的,酒肯定是不讓喝的,“為什麼沒有肉?”
“醫生說要少攝入蛋白。”
“不是蛋白,是豬肉。我不吃雞蛋。”
“好像所有肉都含有一個叫蛋白的東西。”席玉麟答道,“那我明天叫店家放一點點。”
席芳心這才優雅地接過勺子,吃完便睡了。之前躺下來那肚子又漲又沉重,呼吸不得,又難以翻身,幾乎就沒睡幾個好覺,今天入睡倒是很快。席玉麟覺得這個破吊扇的作用聊勝於無,一直拿蒲扇給他扇;等席秉誠來了,又接過蒲扇繼續扇。
五號床自己從沒人服侍,看著這六號床前的人就沒斷過,相當不爽,又朝這邊大聲喊:“但願尋著那哥哥——”
席玉麟活動了一下手腕,五號床還以為他要打人,其實只是搖扇子搖酸了。
五號床往地上啐了一口,“臭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