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這個打破砂鍋問到底的麻煩精,於是她說:“上次跟你說的那個譚楓橋,你有什麼動作嗎?”
有啊,找他發了三篇失物招領。王蘇把話咽回去,搖了搖頭。
“小夥子挺好的,”霍眉說,“學歷高,家境好,人又禮貌。”
她一直在有節奏感地緩慢搖頭,把床單都給蹭皺了。霍眉盯了她一會兒,遲疑著說:“你年紀不輕了。就算對他不滿意,想找更好的,但萬一過了這村沒這店呢?可以先把人吊著,同時再去......”
她的動作定住,然後滿臉驚異地坐起來。
霍眉的聲音立刻冷了,“當我放屁吧。”
“不是,霍眉,你生氣——”
“我沒必要把這麼賤的話說出來的!”她眯起眼睛,危險的光芒在其中一閃而過,語速也變得極快,“你們都是些蠢女人,空長一副好皮囊,卻沒利用好。我替你著想,你卻瞧不上這種做派了?擺出副表情給哪個看?”
王蘇愕然道:“我的意思是,我以為你知道——我這麼大不結婚,是因為不打算結婚了。”
“哦。”她的語速瞬間回歸正常,“為啥子?”
“有過很好的人,不會有更好的了。”
霍眉笑了,“行。”
王蘇瞧她把變臉這一絕技表演的比席秉誠都好,樂道:“你又笑什麼?”
“笑你是個蠢女人。”霍眉施施然拽出床底的草藥袋子,泡腳。
6月6日,劉湘軍西進。
範章驊甚至來不及跟她打聲招呼就出發了。霍眉等到星期五見沒人來,自己去了他家,和女傭大眼瞪小眼。女傭說不知道啊,這週二他早上出去了就再沒回來過。
她點了點頭,準備走,女傭把她拉住,“霍小姐,來都來了。”
沒有範章驊的命令使喚不動廚房,她也只有住家女傭的那份夥食。但去跟廚房說“霍小姐來了”,怎麼也能順點東西。於是順了一塊夾心乳酪麵包給她,還有一瓶清酒。
女傭準備走,霍眉也把她拉住,“來都來了。”
聊天中得知她名叫鳳仙。給她倒了清酒,同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星星,霍眉道:“你這名字起得跟花名一樣,我們怡樂院就有菊仙梅仙蘭仙……叫鳳的是當耗子的,叫仙的是當奴婢的。賤名好養活,知不知道?”
鳳仙道:“好有道理,霍小姐你的名字呢?”
“我原來沒名字。”霍眉瀟灑一揮手,“養得活活的。你們副官還往家裡帶過別的女人嗎?”
“沒有。”
“不信。”
“……至少今年是沒有了。哎喲,男人嘛,是這個樣子,但副官他對你肯定是最上心的。”
“鳳仙啊,你拿死工資,說他的好話他也不給你漲啊。”
鳳仙樂道:“我十二歲就跟著副官了,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誰還記著那點工資?”
霍眉仰頭把清酒喝盡。鬼子酒就是難喝,有股爛蘋果味兒。
她迫切地需要知道家裡是否還好,但家裡遲遲沒回信。也許是好事,倘若淹了,父母會急著寫信來讓她幫忙的;倘若沒有淹,這個封閉的小鎮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父母就會像往常一樣,十天半個月才去一趟郵局。
到了十一號,席玉麟下午四點才從醫院回來,順便從值班室捎來了她的信。
“祥寧鎮未受洪水波及,勿念。”
梗在喉間許多日的一口氣總算是吐出來,她窩回椅子裡。
“......聽你提起故裡久矣,未曾得見。今日行軍過處,翠竹猗猗,屋舍儼然,田間水頭都是鷺鷥,乃是天上人間。雖非是孫將軍防區,吾咎難辭。”
“搞啥子,”霍眉目瞪口呆,“範章驊的信啊?”
“嗯。他有什麼咎?”
“種罌粟唄。雖然祥寧鎮不歸他管,但他管的地方全被勒令種罌粟了,順便反思了一下。”
席玉麟思考了一下,“他人還怪好的。”
“嘴上說說而已,你見他把律令改了嗎?”霍眉哼一聲,將信封和信紙揣到口袋裡,又掏出三百文錢給他,“等會還要去醫院吧?到那個賣皂角的鋪子給我帶兩包藥材,艾葉、花椒和玫瑰瓣,一比二比三。”
不說還好,一說“玫瑰瓣”,席玉麟立刻聞到了她身上的香氣,往後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