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服泣血
寅時的更漏聲未落,刺史府已浸在朱綢與金箔的浮光中。沈清歡的指尖撫過妝臺上的螺鈿漆盒,胭脂的甜香裡混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杏仁苦——與三日前慶功宴上毒酒的氣味如出一轍。銅鏡映出身後嬤嬤陰鷙的面容,她正將一支鎏金步搖插入沈清歡發間,簪尾的東珠垂穗掃過後頸,涼得像塊冰。
”郡主最愛石榴紅。”嬤嬤的護甲刮過喜服袖口,金線繡的並蒂蓮泛起詭異流光,”這蘇繡的絲線用崖蜜漿過,遇熱會透出香來。”
沈清歡垂眸看向曳地的裙裾,蜀錦暗紋裡藏著細密的針腳。昨日驗看嫁衣時,她曾用銀簪挑開襟口暗釦,發現內襯縫著個拇指大的夾層——此刻那裡正滲出暗紅液體,在石榴紅的錦緞上洇出更深的斑痕。
卯時三刻,喜樂穿透簷角鐵馬。謝雲舟的蟒袍掠過青石階,玉帶扣上的蟠螭紋缺了半截龍須——正是那夜摔裂的玉珏改制而成。他執起纏著紅綢的秤桿時,沈清歡嗅到他袖間飄出的葛根苦氣,混著翡翠合巹杯的冷香。
”禮成——”
儐相的唱和聲未落,安陽郡主突然踉蹌半步。鎏金蓋頭滑落的剎那,沈清歡看見她耳後泛起靛藍色斑紋,與潼水畔沼氣中毒的戍卒症狀相同。謝雲舟的指尖剛觸到新娘手腕,那截皓腕便如融蠟般軟垂,石榴紅的廣袖下滲出黑血,在青磚上凝成蓮花暗紋。
”護駕!”
禁軍的鐵靴踏碎滿地合歡果。沈清歡被推搡至廊柱旁,看著太醫正用銀刀剖開嫁衣夾層——浸透毒液的棉絮遇空氣即騰起紫煙,混著崖蜜的甜腥彌漫廳堂。她忽然扯斷珍珠瓔珞,玉珠滾落的軌跡裡,瞥見後窗閃過半截靛藍衣角。
”是運醋車的腳夫......”林婉兒的琵琶弦勾住那人褲腳,”那日沼氣爆炸時,他耳後也有這般靛斑。”
謝雲舟的咳嗽聲混著更漏傳來,他手中攥著的合巹杯裂了道細紋。沈清歡蹲身蘸取地上黑血,指尖搓撚時觸到熟悉的顆粒感——赤鐵礦砂混著未化的崖蜜結晶,正是潼關銀作局特製的毒引。
五更梆子驚破殘夜時,沈清歡在耳房拆開第三件嫁衣。銀剪挑開金線繡的並蒂蓮,夾層裡掉出張泛黃的藥方:”半夏三錢,赤箭麥二錢,崖蜜為引,遇葛根則化鴆。”紙角印著的蓮花紋,與翡翠杯暗格中的殘渣嚴絲合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