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母親也是歌女,那麼想必對宮中很熟了?”步奐問道。
柳輕塵點點頭:“想必你也看出來了。母親自小把我藏匿在宮中長大,這皇宮如我自家一般,你要問什麼,隨便問。”
步奐急道:“那你可知道,宮中哪裡種著一種植物,散發氣味如腐爛蘭草?”
若是柳輕塵可以幫自己將這問題解答,那麼或許她便值得信任。步奐這麼想。但隨即,她卻見柳輕塵的臉上浮起難色。後者努力地回憶了片刻,轉而搖搖頭:“沒有。至少目之所及,沒有。”
步奐眯了眯眼,她的嗅覺從小到大從未出錯過,她絕不信那天狂風刮來的氣味是她的幻覺。
“目之所及沒有,那目不可及的地方呢?”步奐的腦中豁然開朗,“宮中如此多的暗室秘道,那植物又帶著腐臭的氣味,如果說那植物並非生長在陽光之下,而是生長在陰室裡呢?”
步奐想著,忽然激動地拉住柳輕塵的手:“尤其是定坤宮附近。”
“恕我一問。”柳輕塵聞言眯了眯眼睛,“你尋找這種味道,可是有什麼別的用途?”
“這涉及她人秘辛,不便多言。”步奐見柳輕塵露出懷疑的神色,急道,“但請你相信我。我尋這藥材,和隱娘子一樣,是為求治病救人。”
“倒是有一處,我想可能有你說的那種氣味,但需涉險。”
片刻之後,柳輕塵和步奐已站到了養心殿後牆旁的一口井邊,這口井的位置也甚是古怪,被許多雜草樹木掩著,且周圍的花草樹木,氣味皆是芳香辛辣,燻得人眼睛流淚。
況且,距離那井不到十步路的位置,便是另一□□井。為什麼如此相近的地方要打兩口井?
步奐疑惑間,湊近那口枯井邊細聞,確有腐爛的蘭草氣味,從井中蔓延而出。但井口中濃墨一般深不見底,貿然進去怕是不妥。
她細看井邊,發現井口並無繩索磨損的痕跡,倒是沾染了深淺新舊不一的血跡,隱隱發著腥味。轉頭再看構造,這井離著養心殿僅一牆之隔。
“這井底下恐怕有另一個入口,就在養心殿裡邊。”見柳輕塵不解,步奐將井邊的痕跡一一指與她看。
“但是養心殿我們絕計進不去。”柳輕塵道,“只得從這個口進去試試運氣。”
步奐點點頭,隨手對著井底扔了一塊石頭,聽見一聲堅脆的回響,便放下心來,轉道:“明日醜時,你可願來助我一探?”
柳輕塵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同意:“我會來。”
翌日醜時,柳輕塵果然如約定般守在了井邊。步奐帶了火摺子、生子和簡單的藥丸,又帶了兩塊蒙口鼻的白布,並將其中一塊遞給柳輕塵:“我也不知那藥材毒性如何,但早些預備總歸不是壞事。”
步奐在腰間綁了一圈繩子,又將另一端綁在鄰近的樹上,柳輕塵則走在她後邊,步奐小心翼翼地將繩子一寸一寸放長,隨著她們的深入,那股腐爛的蘭草氣息也一點一點濃烈了起來。
進井時步奐隨手帶了幾塊石頭,放一段繩子,她便往下面扔一塊石頭,聽聲來測量井底與自己的距離,終於在擲了第五塊石頭後,步奐的腳觸及了凹凸不平的井底,“嘩”地一聲劃亮火摺子。
隨即倒吸一口冷氣。
“怎麼了?”柳輕塵聽見步奐的聲響,也將繩索一寸一寸放長了下來,她轉身一看,也不禁被眼前的景象震懾住。
目之所及,都是一片深綠的藤蔓,從地底的某個遠處彌漫到井口。而熒紫的漿果點綴著這些藤蔓,乍一看甚是壯光。
但是在藤蔓下,蔓延著一片深色,步奐縱見慣了死屍,此刻也不免有些作嘔的慾望,而柳輕塵則一口吐了出來,差點將臉前的白布吐得汙了一塊。
只見藤蔓根部堆滿了交錯的白骨,而白骨之間,則是蠕動的蛆蟲,大口啃食著還未完全腐爛的屍體,血肉翻滾,恍若地獄。
柳輕塵扶著旁邊的藤蔓吐了半晌才堪堪緩過來,她深吸了幾口氣,才將蒙面的白布系回臉上。
而此時步奐已經面不改色地跋涉到了一根最為粗壯的藤蔓旁邊,從那上頭摘了幾顆漿果,碾碎了,又隔著白布嗅聞一瞬。
“錯不了。”步奐回頭道,“這正是我要尋的東西。”
身後卻久久沒有傳來迴音,她一轉頭,見柳輕塵的臉色蒼白如紙,眼中流下兩行清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