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定辰從中聽了幾耳,便寫了張紙卷,系在提前準備好的信鴿腳上。
信鴿撲騰幾下翅膀,飛往紫安城。
另一邊,耿霽月聽完步奐的告述,陷入沉思。
“倒還是第一次見有人當細作當得如此漫不經心的。恐是知道你看出來,所以早早逃跑為妙。這倒不像是紫安城裡人的作風。”耿霽月卸下甲冑,示意下人給步奐倒了一碗茶來,“這一月,我們見到的說不定都不是他的真容。”
“又或許他被其他什麼事情所迫,被迫離開呢?”步奐猜測,隨即抿了一口茶。
“不得而知。”耿霽月的眼睛掃了過來,直直地盯著步奐,“從你喝茶的動作看你不像是官宦人家的小姐,卻又絕非草民。”
步奐沒想到話題會回到自己的身份上來,直嗆了一口。
“雖然你將魏貍所行條條狀狀告來,但他人不知所蹤,亦無對證。”耿霽月見步奐身體緊繃起來,緩和道,“你調配解藥有功,你不願說的事,我便不願追究。”
耿霽月說完這話便不再言語,似乎是要讓她自己知趣退出帳去。步奐知道耿霽月對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做到這個份上,已經是仁至義盡,但是她行過禮後,依然留在原地。
“你還有什麼話要說麼?”
“確還有一事相求。”步奐的額頭抵在冰涼而粗糙的地面上,“求請將軍開恩,讓我回去紫安城。”
“這還不簡單?”耿霽月轉頭對隨從道,“給她銀兩,放她上路。”
“懇……懇請將軍引薦!”一滴冷汗隨即順著步奐的側臉流下來。
自從軍營裡醒來到現在,她不曾有一刻放鬆過神經,將全身心都投入了進去,以至於她忘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若是想為步隱報仇,她必須得回到紫安城,親身去查驗真相。但是若以白丁之身回去又太難。眼下她正得將軍賞識,不如就以此為踏板,直接入宮。
“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以我的身份,的確可以薦你去宮裡當差。”耿霽月慢悠悠地開始擦起槍來,槍尖的一點亮色倒映著她血跡斑斑的臉,“但是耿家已擁兵權,若還與宮裡枝枝蔓蔓,相互勾結,恐引聖上忌憚。是故家父有規,不得向宮內引薦人才、安插親信。”
耿霽月的回答的確在她意料之內。步奐的眼神暗了暗,正欲離開,卻又聽見耿霽月道:“不過我可以避開家父,想別的法子。你這趟有功,雖我私心想留你在我軍中為醫,但是你去意已決,我也留不住你。現在邊疆戰事基本平定,過段時間是皇後娘娘生辰,我會回趟紫安城祝壽,到時候,我為你引薦皇親貴胄。”
步奐大喜,忙跪下,耿霽月只將她打發走了,並未多言語。
從帳裡出來,步奐正巧碰見顏苗兒抱著一堆藥草路過,後者不客氣地往步奐身上勻了半堆,“魏貍走了,你可得繼續幫我。”
她默契地沒有和步奐提起楊定辰之賞的事,二人沿著小路慢慢走,見之前的隔離營帳已經讓人拆了。原先染了噬魂蠱計程車兵,一半在蠻人來攻前便已經蘇醒,一併上戰場打仗,另一半現在已經慢慢轉醒了。
其中就有之前不服管的那個刀疤臉,見步奐走來,他似乎心存歉意,想來道歉。步奐卻用眼神制止他,只表示心領神會。刀疤臉見她忙碌,也識趣地沒有迎上來,只向她一抱拳。
久違的夜晚,援兵的到來直接緩和了不少緊張的氣氛,也帶來了不少補給,雖然對於耿霽月來說,這意味著新一輪的勾心鬥角。除了耿霽月暫居的營帳,帳外,將士們圍著篝火跳起舞。顏苗兒和步奐分揀完藥草後,蒙泉恰抱了一隻剛烤好的羊腿要與她們分食。
“你之後有什麼打算?”顏苗兒撕了一口羊腿,問道。
“回紫安。”
似乎沒有想到她答得那麼幹脆,顏苗兒和蒙泉皆是愣了一愣。
步奐點了點頭,卻聽顏苗兒又道:“我還有一事不解。你身上為什麼會有神藥的味道?”
“……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也不知道?”
“我十歲之前似經了一場大病。在那之前,我喪失了一段記憶。記不得許多東西。”步奐皺著眉頭道,“或許謎底就藏在那段記憶中。”
另兩人聽她這麼說,便也不語,三人陷入沉默中,只盯著獵獵的篝火發呆,心裡各自想著不同的事。
“你便不能不走麼?”良久,顏苗兒主動打破沉默,“雖然和你在一起也有不快的時候……比如兩次驗屍時,我都與你意見相左,但你的確厲害極了,這是事實。若你能留下來,營中不知道能好過多少。”
“是啊,留下來吧!”蒙泉豪氣地遞給她一大塊羊小排,“我們將軍知人善任待人不薄,若你能留下來,不用過多久必有肥差。”
步奐笑著搖搖頭,眼神飄向很遠的地方:“我已和將軍說了,將軍也允了,我必須回紫安城。紫安城裡,有我必須要去完成的事。”
為她阿孃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