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頭忙不疊點點頭。他原本在少微城東以乞討為生,有時候裝一裝瞎子啞巴,生活也還過得去。直到幾天前蠻人來攻少微城,他才見到了這一生中最可怖的景象。
“他們……控制不住自己,吃,吃藥丸子,那丸子,香。”木頭磕磕巴巴道,“然後,身體,變大,變大,像大蟲,追著人啃,一拳能打碎門,啃完之後,像被火燒一樣,渾身疼,最後,縮小,縮小,死掉。”
他沒讀過什麼書,甚至有些智力障礙,語言都是斷斷續續的,但是步奐一行人都聽懂了其中大致的意思。
“你是說,他們先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然後吃一種有香味的藥丸,吃了藥丸後身形漲大,力大如牛,然後渾身疼痛並且身體縮小,最終死掉?”顏苗兒問道。
木頭點點頭。
“怪了。”步奐皺起眉頭。
“怪在哪?”顏苗兒追問道。
“我之前以為他們是因為吃了藥才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但看來我搞反了因果。”步奐分析道,“他們是先控制不住自己的行動,然後才吃藥,這裡面大有講究。”
“你是說……”顏苗兒心中閃過一絲不祥的陰影。
“他們可能吃了不止一種藥,或者根據剛才監獄裡蠻人的行動來看,那藥有成癮性,一旦缺藥,就痛苦不堪。”步奐道,“又或者,以上兩種猜測都是對的。我們以為藥是因,發狂是果,誰想發狂是因,服藥是果。”
步奐又想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追問木頭道:“你說那藥有香氣,是什麼味道的香氣?”
木頭無措,想了半晌,支支吾吾道:“花,花……爛掉的花。”
“什麼味道的花?”
木頭緊張得不住抓撓著手,說不出來,步奐見他這副樣子,便知道讓他直接形容是不行的。她往周圍張望了一圈,看見一家脂粉鋪子,鋪子前橫躺著幾具還未來得及收拾的屍體,想必鋪子的主人已經遭遇了不測。步奐在心裡祭奠片刻,隨手抓起幾樣花草味道的香粉,逐一讓木頭嗅聞。木頭聞了好幾樣,都搖頭如撥浪鼓。
魏貍大大咧咧道:“這乞丐會不會根本不記得那藥丸的氣味,只是為了討賞才胡謅了這麼一段?”
恰在此時,木頭忽然對著其中一盒香粉瘋狂點起頭來。
“花……花!”
步奐低頭一看,那香粉蓋子上正畫著一株垂首的蘭草。
“你們不會真要信一個乞丐的話吧?那種人為了討賞什麼話都說得出來。”魏貍提示道。
“我相信那是真的。”步奐反駁。在地牢裡,甚至在軍營裡,她都聞到過腐爛的蘭草的氣息。如果那就是神藥的味道沒錯,那麼……
她防備地看向魏貍,恰逢他的眼睛也掃過來,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彙,仿若打了一場無聲的戰鬥。
步奐最終選擇先挪開眼神,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她清楚地記得,在剛入軍營時,魏貍曾要給自己吃所謂“安神藥”。那藥也彌漫著一股強烈的、腐爛蘭草的氣息,如果那就是神藥。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先是救自己,緊接著試圖給她吃神藥,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步奐的心裡波濤澎湃,在這種澎湃中,不經意地夾雜了一些酸澀的感覺。她曾以為魏貍是可以信任的,但現在看來也並非如此。
但這僅僅是一種猜測。不同功用的丹藥很有可能有同樣的香氣。就算魏貍試圖給她吃的確實是神藥無疑,她現在也不能說出來。
她不知道魏貍對她瞭解多少,只知道最好不要擅自沖動行事,以免打草驚蛇。
“你們剛剛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步奐岔開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