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世恕進了營帳,劉仲背對著她正在擦劍,說了一句:“七年了。”
劉仲將劍翻了一面,繼續旁若無人的擦著,宋世恕看著她的背影只是微笑,良久才開口:“你頭發白了很多,看起來比元輔都老了。”
人都說,定北大將軍兼都督才智過人,二十三歲平南方災亂,而立之年奪回北疆,如今未到不惑,已然手握重兵、統領三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她卻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她,說她“老了”。
劉仲看著劍上自己的倒影,確是鬢角斑白,可是這又怎樣呢?還活著,不是嗎?
她老了卻還活著,有些人年紀輕輕就早早離去…她持劍回身:“你知道我的規矩。”
尖劍直指宋世恕,離她胸膛不過一寸。宋世恕也不躲,反往前挪了一寸,從懷裡摸出一塊墨玉,揚臉不疾不徐的說:“我假你之名私自調兵,自知罪責難逃,今日要殺要剮隨你處置,只是…”
劉仲後退半步、把劍歸鞘,出言打斷她:“你明知我不會殺你。”
又道:“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這樣我行我素。”
宋世恕摩挲著手中的玉牌,笑了笑:“倘若允諒他日鑄成大錯,那也是師姐的縱容。”
劉仲瞥了宋世恕一眼:“閑話休提,來談正事。別人不知,你卻是知道的,斷山埋了軍火。”
宋世恕聞言,立刻抬起頭來,久久的凝視劉仲。
劉仲只是淡然應道:“陛下來信,我方才得知這軍火庫的事。若我沒猜錯,你應當早就知道,否則也不會來找我借兵。”
她負手立在那裡,又一聲長嘆:“這場山火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為之,意在趁火打劫。”
宋世恕當即正色複道:“以火搶火藥,這些個叛王真是瘋了。”
劉仲搖頭:“據我手下探子密報,此事錯綜複雜,恐與北涼人有關。”
此話一出,宋世恕當即懂了劉仲話中的意思。這斷山埋了火藥的事,是絕對的機密,別說是北涼人,就連大犁也沒幾個人知道,想必影子軍中出了叛徒走漏訊息給了有心人,亦是大犁內部有人與北涼勾結。
想到這裡,宋世恕又覺出更大的不對之處,當下發問:“都督可聽說過影子軍?”
劉仲端起茶杯呷了口熱茶,方才回道:“何止聽說,我還見過。”她頓了頓,“你不就是。”
事到如今,宋世恕也不再偽裝,直言道:“我曾經是;那麼都督自己呢?”
劉仲先是一愣,然後笑了笑:“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何必糾結於此。”
說著話,她把手伸到一旁的銅盆裡,將手洗過一遍,然後踱到沙盤前拿起軍旗插到一處:“徐將軍抗擊北涼軍失利被困於北涼,我麾下數萬人馬已奉命前去支援。”
接著手指順著沙盤下移,落在開封的標位上:“但按我手下密探所述,徐將軍之所以失利,其實是因為他副將的反水,北涼人兵不血刃,實則北涼人大多數精銳如今已到了開封,甚至已經佔領了斷山的軍火庫。
宋世恕抿唇細想,越發覺得不對勁。這些北涼人廢了這麼大勁,定然是想要搶佔軍火庫的,她們一旦有可以得手的法子,就絕不會蠢到一把火將它毀掉。
宋世恕沉吟片刻,方開口道:“不對,北涼人定是知道了,軍火庫並非在斷山,而在別處。”
劉仲頷首:“沒錯,斷山並無火藥。但想必叛賊很清楚你我的關系,她們早就算到你會找我借兵,也算到你深信不疑火藥就藏在斷山,她們還算到你會將此事告訴我,知道我不會袖手旁觀,等我出兵增援斷山之時,就是她們生擒我最好的時機。”
果然,話音沒落,營外已經殺聲一片。有人來報,說是北涼的副將帶了數千精騎,從四面八方包抄過來。
劉仲卻仍是不慌不忙的端起茶壺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