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風留心多方打聽,才知道楊明華早在十幾年前就病死了,那個瘸腿的女人,其實是楊明華的堂侄女,長年套用楊明華的秀才身份,逃避賦稅。
此間的百轉千回,更是無從說起了。
陸天風陷入沉思,卻聽太傅不緊不慢地問她:“沒有找到楊明華?”
陸天風抬眸,見老太傅面色如常,或許她早已習慣失望,看著這樣的家主,陸天風嘆道:“找到了,但她多年前就病死了。不過她確實有個女兒,年紀與小主子相仿,說起來,家主也見過那孩子。”
老太傅道:“楊思煥,是嗎?”
陸天風猛然抬頭:“正是那位小楊大人,家主怎知?”
太傅笑而不語,夕陽透過車窗,映在她的側臉,彷彿染上一層淡淡的光暈。
半晌後,太傅才緩緩說道:“雖然楊思煥年齡和天由的孩子年紀相仿,但她確確實實是楊明華親生的女兒——當年全村人都看著楊明華夫郎劉氏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
“是,家主。”陸天風道,“屬下還特地找到當年為劉氏號脈的郎中,她記得劉氏起初脈象不穩,吃了不少安胎藥。”
證明楊大人確實不是陸少爺的孩子。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少爺的孩子真的再也找不回來了,或許丟了......或許早就不在了。
總之楊明華一死,最後的希望也隨之破滅,沒有人知道,那個糊塗的家夥究竟將孩子丟到何處去了。
想到這裡,陸天風有些惱,可轉念一想,當年少爺寧將孩子託付給下人,也不肯讓他母親知道孩子的訊息,可見他當時有多絕望。
因而便是那受託的人再不負責,陸天風也只得安慰太傅道:“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不管她在哪裡,都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太傅靜默了一下,才淡淡說道:“楊思煥一個人去了開封?”
陸天風猜測,這會兒家主大概將對小外孫女的思念,臨時代入到小楊大人的身上,所以才會這樣問。
陸天風撩起車簾,眺望不遠處的巷口道:“是,小楊大人的家眷都留在了京城,聽說住在鑼鼓巷,家主要去看看嗎?”
她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太傅卻點頭同意了。
到了鑼鼓巷,天已快黑了,馬車停在巷口,太傅除下官帽,將官服換成常服就下了車。
太傅走在逼仄的巷道中,發覺身後有七八個護衛默默地跟著,就讓她們全部回去,連陸天風都沒帶,孤身一人去了巷子深處。
巷中有條小河,彙到小石橋下,傍晚時分,橋的兩邊搗衣聲不絕於耳。小河很窄,兩岸蹲著洗衣洗菜的人不消大聲就能交談,鄰裡之間互話家常。
太傅轉了一圈,也沒能找到楊家的小院,便敲一戶人家的門,敲了兩遍也沒人應,卻聽不遠處河邊有人道:“他家沒人,別敲了。”
太傅回過頭,看到一個挎著衣籃的男人走過來,她點了頭,上前問他:“請問你可知前任禮部侍郎,楊大人的家在哪裡?”
男人蹙眉,將來人打量一通:“這裡都是普通人家,禮部侍郎怎麼可能住在這個小地方?”
話音剛落,卻聽河邊有人扯著嗓子喊:“你說得是周公子家吧?”
太傅道:“是,她的夫郎確實姓周。”
那人聽了這話,馬上甩甩手跑過來,和善的笑著說:“周公子家就在那後面,我領你過去。”
“那就有勞了。”
男人與太傅並排走著,藉著微弱的天光將她打量一通,歪著頭笑道:“你也是發過的吧?”舊時科舉考中,稱為‘發了’)
太傅也笑了:“刀筆吏而已。”刀筆吏為史官代稱)其實這也不算亂說,她並非生來就是閣臣、太傅,年輕時也曾做過史官,不過那還是前朝的事了。
男人有些得意:“你騙不了我,你屬羊,上半年出生。”
太傅神色微變,仍是笑問:“難不成老婦臉上寫了生辰八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