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煥怔了怔,搖頭:“不會,殿下以後不要再問下官這種問題了,可以嗎?”
阿寧卻道:“我只是想知道,如果不是他陪你長大,你還會愛他嗎?換成其他人,你也會嗎?”
楊思煥扯了扯嘴角,平靜地說:“殿下真的想知道嗎?”
阿寧點頭。
楊思煥想了想,才慢慢地說:“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愛他,那麼我再也無法愛上任何人。”
“你放我下來吧。”阿寧說,“放我下來,楊思煥!”
楊思煥依言將阿寧放下,回頭看,才看見他紅透的眼眶。
“我再也不會招惹你了。我母王的人過幾日就會來接我走,王姐的暗衛也一直在暗中保護我,沒有人可以殺我。所以,你回去吧,不要再跟著我。”
楊思煥聞言愣了一下,他實在摸不透小孩的心思,怎麼說翻臉就翻臉了?
她只好站在原地,等阿寧走遠才悄悄跟上,直到目送他進客棧方離開。
......
皇城,午門下,一輛馬車駛過來,車頂上掛著的,是寫了“陸”字的招牌。守城計程車兵一看便知,來人是陸老太傅,立刻開了城門。
在緩緩合攏的城門縫裡,馬車慢悠悠的消失不見。
朱承啟在書房批閱奏摺,自登基之後,他似乎有批不完的摺子,其中有近半數,是言官的彈劾書,好像她們一天不打小報告,就渾身難受,而作為帝王,朱承啟卻不能對此置之不理,這樣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
“檄陸鶴仁書
偽師者陸某仁,性非正直,結黨謀私。昔蒙.太.祖股肱,素以佞言蔽世。洎乎晚節,舉奸入閣。其同薦者張珏,暴戾無道,加以虺蜴為心,豺狼成性,假案邪僻,殘害忠良。人神之所同疾,天地之所不容。猶複包藏禍心,擾聖者視聽。君之良才,幽之於詔獄;賊之宗盟,委之以重任。嗚呼!孔孟之不作,帝威之將亡。”
“陛下,陸太傅求見。”
朱承啟聞言擱筆,從檄文裡抬起頭來:“叫她進來。”
聽見傳詔聲,陸太傅跟著引路的宮人一道來到禦前。她要下跪行禮,卻聽上首說:“左右無人,太傅不必行此繁禮。”
老太傅卻堅持跪下去,向朱承啟行了大禮。
朱承啟看著太傅滿頭的白發,嘆道:“太傅有話想跟朕說?”
太傅不答,也不起來,顫抖著手解開官服,將冠帶取下,一一排放在身側:“臣以疾不堪得用,愧負先帝所託,願乞骸骨。”
朱承啟看著長跪不起的老太傅,忽也沉默起來。
許久,他才開口:“就為這些,老師就輕負先皇的託孤重任,要回長安嗎?”他邊說話,邊將手中的檄文湊近燭火點燃。
“老師如果身體不適,朕可以許你幾個月的沐休。”朱承啟道。
“陛下。”太傅再一次將頭磕到地上。
朱承啟從龍椅上站起身,走下臺階,慢慢踱到太傅身邊停下。
“君子身死而不除冠帶,這還是老師教朕的。”
白底的皂靴穩穩停在太傅的餘光裡,他俯身撿起官帽,輕彈塵垢:“怎麼今日老師自己卻忘了呢?還是說,那個傳言是真的——老師遺人以柄。”
老太傅抬起頭來,看著皇帝的領,目光下移,落在雲紋龍爪上。
“陛下多慮了,沒有的事。”太傅道。
朱承啟“嗯”一聲,聲音很輕很柔:“既然這樣,老師就沐休半年,好生養病。”
又向一旁的公公道:“傳朕旨意,太傅養病期間,不許任何人打擾從今日起,半年之內,保文殿一切大小事務直接交予張珏處理。”
太傅臉色微變,神情複雜:“臣叩謝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