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從此就多了個“表哥”,她同“表哥”一起讀書,兩小無猜,雖聽過不少關於自己“表哥”身世的風言風語,卻是一直沒放心上,因為她覺得這些都是子虛烏有的事。
李員外不大管家裡的事,更多的時候是在外面喝酒的,再後來她在外面有了外室,外室的溫柔體貼,讓她更不願意回家貼冷臉了。
所以起初她並沒有發現兒子和女兒的事,直到聽府裡下人開始議論起少主和“表哥”成日混在一起,李員外才發覺不對勁。這才想起兒子已經二十歲了,卻一連攪黃好幾門婚事,到現在還沒嫁人。
李員外也怕下人的傳言成真,就把兒子叫到跟前,旁敲側擊問他,他卻反問:“表姨,難道我真的是您兒子嗎?”
“為什麼這麼想?”
“那為什麼我不能同九妹妹在一起?”
李員外就罵他:“你是什麼身份,她是什麼身份?她是林家少東家,你就是一個孤兒,你配得上她嗎?”
“可是我是真心喜歡她的,我會一輩子照顧她,也不要名分,只想和她在一起,求表姨成全。”男子跪了下去,那時候他肚子裡已經有了林九的骨肉,但他沒有說完,就被李員外打了一巴掌。
大年初六的那夜,李員外因此事出去喝了一晚上悶酒,然後在惶惶不安中死去。
她至死也不知道,原來自己疼了十八年的長女,竟也不是自己的孩子。
......
最後繞了一圈又繞回來,傻子王成被無罪釋放,林九的“表哥”過失殺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但念其有孕在身,就由林九代受三十杖。
楊思煥沒想到,自己才來的第一個月,就辦了一樁人命大案。在案子瞭解之後,她又開始掛心另一件事。
她算著時間:一封家書,從應天到太康,兩個月足夠了,可她等過五月、六月,到了七月底,也不見周世景給她送來一封信。
她開始有些懊惱,難道他就一點也不想她嗎?就不怕她在路上出事嗎?再後來,她實在忍不住,寫下一封家書,再一次成為主動的那個人。
“吾於四月底順利抵達太康,請君勿念,寬心替吾照拂上下。未敢忘卻夫君大人之託,已拜過城隍。行途狼狽,見面細說。願君珍攝,好早日與吾相會。
妻楊思煥
永宣二十四年七月廿五”
信中雖是語氣平和,楊思煥卻是憋了怨氣在心裡。
在信寄出去一個月後的某日,朝廷新撥的縣丞下來了。
早前聽說在楊思煥被貶後不久,又有翰林院的人,因罪被貶到地方做縣丞,卻不知道那人也是被貶到太康縣來了。
那日午後,下著濛濛細雨,天氣悶熱難安,楊思煥處理完公務搖著扇子,聽到有人從背後喚她:“思煥。”
她回過頭,看到一個男人牽著兩個男孩站在屋簷下。
“大哥!”楊思煥驚訝地從搖椅上爬起來,“大哥,你怎麼來了?”
楊見敏笑了笑,摸著身邊少年的頭說:“還不快叫小姑姑。”
兩個孩子卻怯生生躲到他們父親的身後,只露半張臉在外面,悄悄的看著楊思煥。
楊思煥半天才回過神,她已經有五六年沒見過大哥了,雖說是親哥,也只是偶爾的書信聯系。不過能在異鄉見到血親,她還是很開心的。
楊思煥一面招呼楊見敏坐下喝茶,一面給兩個外甥吃零嘴,這時又聽到敲門聲,回頭看,是周威推門進來。
周威清了清嗓子,裝模作樣地拱手:“新任縣丞周威,見過楊大人。”
楊思煥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楊見敏,又看了眼周威,“你們......”
周威笑著過去牽起楊思煥大哥的手:“沒錯。”
楊思煥差點沒有背過氣去,打死她也料不到,同窗多年的死對頭,居然有朝一日會成為自己的大嫂。
“不像話。”
周威卻是笑笑,然後從懷裡取出一封信:“你男人託我給你帶的信,說起來都壓了三個多月了。”
楊思煥接過信,抽出一角,看到“夫 世景”,是熟悉的字跡,瞬間就釋然了。
“這筆賬,我回頭找你清算。”楊思煥拍了一下週威,然後若無其事地走進書房,關上門,小心翼翼展開書信,看到滿紙雋秀的筆墨寫道:
“一切都好,卿勿念。今日女兒開口,喚出第一聲[娘]來,特說與你聽。
夫 世景
五月初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