婁二這下反應倒快,連忙雙手抱頭後退幾步,叫了聲:“小姨!”
婁二是婁肖長姐的遺腹女,再不成器也終歸是婁肖從小帶到大的。
看著侄女抱頭驚慌的樣子,婁肖縱是不茍言笑,也不由地心軟,晃到婁二身旁摸著她的頭,輕聲嘆道:“這話在我面前說說倒罷,要是傳了出去,我也護不了你,知道嗎?”
婁二點了頭,看著婁肖背手跨出政務房的門才鬆了口氣,誰知婁肖很快又重新折回來,問:“周尚書的事,你可查清了?周家少爺、小姐各在何處?”
“這......”婁二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來,含糊不清地說:“聽說周家在那場大火中喪生了,至於周少爺......失足滾下鳳凰山,我去徽州看過了,那麼陡的坡,滾下去連渣都不剩,所以他應該......應該也死了。”接著話頭一轉,跺腳道:“我合該是習武從軍的人,本就不喜歡做這些,您偏要我跟著您。”
“我將你留在身邊好生教導,反倒是我的錯了?”婁肖長嘆一口氣,橫了婁二一眼,拂袖徑直離開了。
到了春分的前一日,被關了近兩月的楊思煥終於被放了出來,不過在數日前她已經被革去禮部侍郎一職,今上聖裁,判下三十刑棍,貶她去開封做知縣。
行刑之前,陸公公親自趕到刑部,向刑部主事道:“陛下口諭,楊大人一時糊塗,左右也有功名在身,用刑當顧體面。”
“微臣明白,明白。”
陸公公說完就站在那裡,看著楊思煥被人帶到刑房裡,當她趴上刑凳上時,四下再無閑人。
才十杖下去,楊思煥已是滿頭大汗,鬢發黏在臉側,清秀的面龐煞白一片,一聲聲沉悶的杖聲響起,只見她攢眉咬牙,一聲不吭。
“先等一下。”眼看著人就要暈過去,陸公公屈身蹲到楊思煥身側,低聲說道:“大人,陛下早就曉得周大人的事了。”
幾近昏迷的楊思煥聽到這話,周身凜然一震,竭力一把揪住陸公公的衣領,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瞪大了眼睛,嘴唇掀動不知在說些什麼。
“陛下還說......”陸公公湊得更近了些,耳語了一句。
楊思煥暈暈沉沉地聽罷,手才慢慢松開,嘴角漸漸揚起,脖頸一軟就睡了過去。
陸公公小站片刻就回宮複命去了。行刑的兩個獄卒探過楊思煥鼻息,倒吸了一口氣,實在怕把人打死,最後就象徵性地來了幾下。待人被抬走後,其中一個瘦高的獄卒悄悄問另外一個:“公公那話什麼意思?”
“哪句話?”
瘦高獄卒道:“你難道沒聽到?”招手附耳,另一個會意地貼過去,聽她說:“楊大人暈過去之前,嘴裡唸的是:‘憑什麼,憑什麼都由我來受?’,陸公公就答:‘陛下說,他不會欠著任何人。’叫楊大人寬心。”
矮胖獄卒就笑:“君對臣下說欠?我倒是頭一回聽說。難不成指望向天子討人情?便是討來,只怕也沒命消受了。”
瘦高獄卒輕捶了一下對方:“別以為我不知道,為了你家劉大人那點賞錢下狠力,你差點沒把那孩子打死。要不是我攔著,真打死她了,咱倆都得丟飯碗。”
矮胖獄卒左顧右盼的驚道:“什麼劉大人李大人的,你休得胡言。”
“得了得了。”瘦高的獄卒哂笑著輕抬沉甸甸的袖袋:“喝酒去。”
矮胖的獄卒也笑:“你還不是也一樣。”
兩個人有說有笑地離開了,一時間甬道裡、街面上充斥歡樂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