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煥知道,劉文昌這個老狐貍,從根本上其實是忠於大犁的,她只是權心重了些,否則永宣帝也不會留著她來輔佐朱承啟。
劉文昌和朱承啟再怎麼鬥,她們也都是一家人,現在坐在龍椅上的終歸是她劉家的血脈,她是不會允許底下的人揹著她做有礙江山的事的。
尤其孫協屢次貪汙公款,還差點把劉文昌拉下水,要不是遇到楊思煥從中周旋,現在在這牢裡的指不定是誰了。
不曾想,不到一年,孫協老毛病又犯了,還把囤積兵器的事給牽帶了出來。
很顯然這兵器不是孫協自己要囤的,多半是為北方士族或者劉文昌服務,至於囤積兵器是要做什麼,沒有人知道,但這可是謀逆的罪證,一旦被核實,就是誅九族的大罪。
再者說,楊思煥暈倒之前說了要見皇帝,擺明瞭是想把孫協賣了,現在孫協和劉文昌是一跳條繩上的螞蚱。不論是孫協還是劉文昌,都不希望事情被扒開。
楊思煥悄無聲息地死掉,揹著所有的黑鍋永遠緘口不語,這是孫協和劉文昌迫切想要看到的。
所以說,這幾天那兩個老狐貍一定會有所行動。想來想去最有可能的伎倆就是對她下毒了。
念及此,楊思煥和衣睡了去,第二天早上獄卒送粥來,她依舊不碰。
中午她餓得眼冒金星,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幾遍,突然不知道從哪裡飛來一隻饅頭。
“丫頭,吃吧,她們不會毒我這個老婆子的。”
是盛蘭吾。原來她已看穿楊思煥的疑慮。
昨日吃過劉氏帶來的蛋炒飯以後,楊思煥就粒米未進,她遲疑地抓起腳邊的饅頭放到嘴巴,突然想起什麼,漠然冷笑:“我竟落到這一步了嗎?”而後將饅頭丟了。
饅頭滾了幾滾,靜靜地趴在過道中央。
盛蘭吾驟然瞪眼,“你......不知好歹。”背過身去,決計不再管她。
巡視的獄卒撞見這一幕,也以鄙夷的目光瞥向楊思煥,心道:“都說書生脾氣又倔又臭,今日可算見識到了,都什麼時候了還假清高,餓死你活該!”
卻見楊思煥在柵欄邊席地而坐,閉著眼睛下巴微揚。
就這樣,楊思煥又餓了一頓,連水都沒喝一口。她不能吃盛蘭吾的東西,下毒的人知道了這件事,就會把毒下在盛蘭吾那邊,這樣一來不僅她自己中毒,還要連累一個無辜的人。
晚上獄卒又來派飯。盛蘭吾望著從方才就一直在睡覺的楊思煥,輕輕嘆了口氣。
“丫頭,你當真要把自己餓死才罷休?”
楊思煥翻了個身,轉面朝裡繼續睡。
她當然不會把自己餓死,她只是在等陸長松的人。
次日陸長松下朝回來,走在廡廊下就有人來秉她:“大人,楊侍郎昨兒一整天滴水未進,這樣下去......”
說話者是司獄官。
陸長松腳下不停,依舊淡然自若地朝前走。
“大人,那位怎麼著也是禮部侍郎,案子還沒結,她要是餓死在這裡,寺卿大人那邊不好交待。”
陸長松扭頭掠過司獄官的臉,轉而問自己的貼身侍從,這侍從是個男子。陸長松問他:“劉德,你怎麼看?”
劉德躬身:“大人,楊侍郎要見皇上,就拿絕食來要挾您,若大人這就依了她,日後牢裡的人都有樣學樣,豈不是要亂起來?”
司獄官怔了怔,鬱悶地望著劉德。心道劉德一個男人懂什麼?監獄裡出了事還不是她擔著,她不過是個九品芝麻官,要是楊侍郎死在她的監管範圍內,她一家都要跟著喝西北風。
陸長松卻頷首:“此事本官會上書給陛下,劉德,你去吩咐下面的人,該送的繼續送,楊侍郎有手有腳,倘她自己餓死了,便怪不到大理寺的頭上。”
“是。”
陸長松說罷就慢慢走進自己的政務房,劉德隨她一同入內,帶上身後的
門。
“大人,方才咱們說話時,孫大人在後面,應該是聽到了。”
大理寺設少卿二人,除陸長松之外,還有一位孫大人。孫大人是首輔劉文昌的門生。
陸長松坐到檀木椅上,嘴角上揚沉默了片刻,捧起桌上的茶水泯了一口,良久才開口道:“你留心著些,她要真餓死了,陛下怪罪下來,誰都擔待不起。”
劉德應道:“屬下明白。”隨後就推門出去了,沒走幾步,方才來回話的司獄官就急匆匆跑過來:“劉公子,不好了,楊侍郎暈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