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擰成一股繩的內閣,在這件事上又散了開來,陸太傅聽了楊永清的話,她說:“陛下,臣以為此舉無傷大雅,陛下與岷王姐友妹恭,況岷王殿下年幼,請位侍講事奉也未嘗不可。”至此一頓,目光從楊永清臉上掠過之後複道:“要論才學,臣這裡倒有幾個人選。”
陸太傅說著話,就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條,看得出來,她早有準備。內侍很自覺地下去取了轉遞給朱承啟。
紙條上寫了三個人的名字,朱承啟看過之後一笑,居然當眾唸了出來:“劉建,張珏,楊思煥。”
陸太傅特地用紙條遞上去,就是不想公開名單,誰知皇帝當眾就給唸了。他是故意的。
陸太傅心頭一緊,聽朱承啟道:“上師,你覺得呢?”
上師是對楊太師的尊稱,朱承啟極少這樣喚她,每一次這樣都有別樣的意味在裡頭。
楊思煥手心沁出汗來,至此她已經看不透皇帝與閣老們之間的相處模式了。她甚至懷疑她們這些人是不是彼此能用心聲對話,不然怎麼只有她看不懂?
“既然陛下心意已決,老臣也不好再說什麼。”楊永清無奈地嘆了口氣,垂頭道:“依臣看來,劉大人堪當大任。”
到這裡,楊思煥突然明白了。陸太傅選的三個人有個共同的特點:乃同一科的三鼎甲。
其實推舉之事從來就沒有公平可言,要說才氣,放眼朝中,哪個不是科舉層層選.拔出來的?五品以上的官員,皆是二甲以上出身,哪個當岷王的侍講都是綽綽有餘。
皇上非要繞這麼一圈要內閣推舉,就是想試探她們,楊思煥知道,除她之外的兩個人中,必定有一個是陸太傅的黨羽。
像她這種泥腿子出身的,陸太傅和劉文昌都看不上她。想到這裡,她在內心苦笑了一下,她就是被拉出來掩人耳目的。
皇帝之所以會讀出來,是想繼續試探楊永清。而楊永清知道,她越是推舉誰,皇帝越是會繞過誰,楊思煥猜想,陸太傅其實想推舉的就是劉建。
楊思煥正想得出神,就聽到朱承啟道:“楊愛卿,你意下如何?”
官員中姓楊的可不少,楊思煥抬眸就看到皇帝正望著自己,目光如水,淡淡的金光籠在他的臉上,照得他英氣逼人。
皇帝是微微笑著的,楊思煥分明從他那笑意中品出威嚴來,想起登基那日朱承啟跟她說的話,對她做的事。她因此低下頭去。
之後事態的發展正如楊思煥所料,她成了岷王的侍讀。
不得不說這幾個老狐貍確實狡猾,要不是身在其中,楊思煥永遠也不會知道她們真正的意圖。
這一場小小的博弈,顯然是楊永清略勝一籌,現在朝中估計都能猜出劉建是陸太傅的人了。
出宮時,楊思煥碰到了楊永清,但楊思煥只是和其他人一樣,拱手喚了聲:“楊大人。”然後默默目送著她的離去。
楊永清肅容望著楊思煥,轉身之後笑了笑,嫡女走後,她就很少笑得這樣輕鬆了。
那日她命人將自己作的那幅水墨畫贈給皇帝,上面的字就是楊思煥所寫,皇帝怎麼會不知道她的心思?
今天難得皇帝肯順了她的心,師生之間的冰總算有消融的趨勢。
楊思煥回家的路上腦子就清醒許多,覺得渾身都充滿活力,有種莫名的充實感——難得看懂了這場表演。
這時她突然覺得官場這些事也很有趣,想起陸太傅明明很窩火卻假裝一臉輕松的模樣,還有楊永清滿心得意反倒板著臉,而自己暗地和楊永清達成共識,表面卻裝出一點不認識。
楊思煥笑了。
“大人,有什麼喜事嗎?”春春趕著車,扭過頭來問她。
楊思煥搖頭,斂了笑意學著楊永清的樣子,也黑著臉道:“春春,好好趕你的車,別分心。”
回到家裡,楊思煥先去了西廂房,果然看到兩個還在在羅漢床上爬。鼕鼕在一邊守著。
安安看到她來了就咯咯笑了起來。
天佑反應了一下,往後退了退才坐了起來,靠著床板一個勁的撓耳朵,偏過頭去,眼睛卻竊竊朝楊思煥臉上瞟。
夕陽斜斜地照在天佑長長的睫毛上,顯得她更加秀氣可愛。楊思煥忍不住抱住她的小臉親了一口,這次她沒哭,只是嫌棄地皺了皺眉頭。
“娘......”